此刻我仍然无法相信这是真实的。
下午我和静怡坐在车上高高兴兴地聊着,我突然问到“欧欧最近怎么样了?”静怡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凝重而怪异,她的嘴唇翕合了好几次却是说不出话来。我很诧异她的反应,再次问她,她终于缓缓地说出“她走了……”而我竟完全无法明白,再次追问“她还在深圳吗?是回家了吗?”她看了我一眼,“她去世了……”“怎么可能!”我震惊地叫起来,“2010年我还在西丽见过她呀!那时候她还开了个服装铺呢!”“是的。就是差不多那时候就生病了。她去世已经两年多了……”她把头垂下去。我心里一片慌乱,把头扭向窗外,关于欧欧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这时的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可是我却能感知到静怡必定也如我一般红了眼眶。
欧欧,此时此刻在我的脑海里浮现的是你那甜美的笑容,一如既往的,似那夏日明媚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年我21岁,你17岁。那天我正在一台点红胶的机器前操作,忽然一声“你好”传入我的耳中。我扭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稚气纯真的笑脸。你告诉我,你是新来的员工。我们短暂而愉快地聊了一会,分开时已经是朋友了。
此后,静怡、白玉陆续也加入了我们的圈子。我们四个人便经常在一起聊天、逛街、出去游玩了。朋友中,你年纪最小,而我最不懂事。常常是我们两个人会因为一首歌、一件 衣服、一个明星等等小事而各执己见,争得面红耳赤。这时候,静怡和白玉看看我们嘟着嘴的样子,便一人拉着一个,把我们俩分开,然后充当和事佬。有时候我们也会彼此礼让。不过还是你让着我的时候多些。
你比较爱追逐时尚,穿衣的风格会偏向中性和休闲。我承认自己深受你的影响,在那几年里,我的衣橱里也添置了中性味十足的休闲装。而且,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着意培养自己在服装方面的品味。你最喜欢的歌手TWINS和陈冠希。在你的家里,我们四个人一起听了TWINS的成名曲,一起看了她们拍的电影。你叽里呱啦地说着她们的轶事,而我们三个则听得津津有味。
巨蟹座的你是细腻而感性的。你的家庭不太幸福,然而你依然深深地爱着你的家人。记得我们第一次去你家,当天我们都住在你家了。第二天你父亲回来了,他给我的感觉是可怕的。你一改平日的笑容,第一次露出小心翼翼地神情跟你的父亲谈话。然后就下厨去了。于是我们识趣地告辞了。几天后,我们再谈起你的父亲,你说,他只是外表有点吓人,其实对人很好的。
然后你便跟我们讲你的故事、你家的故事、你朋友的故事。讲了几天几夜。在你的故事里,我们认识了校园中学时的你,认识了你的同学们、认识了你的家人。当时,我很好奇地问你:“你有没有想过要把你的故事写下来,写成一本书呀?”你说:“我能说,但是写不出来。”然后我又说:“你就按你说的来写呀!原原本本地写下来就好了。”的确,听你讲述故事就好像看一本精彩的小说,语言平易近人,人物形象血肉丰满,心理活动刻画得入木三分,故事情节也是详略得当。我常常觉得,其实你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别的修饰,直接把你说的话转变成文字,便是一篇很好的小说了。直到今天,我仍然清晰地记得,我们四个迎着海风,走在落日的余晖里,你或神采飞扬或紧锁眉头地跟我们讲述你的故事的情景。
多年后,当我坐在电脑前熟练地敲击键盘时,我总觉得学电脑是改变我人生的第一个重要的决定。而这个决定里有你。当时我们说要学习一种技能,于是你去联系好了培训的地方,我们四个一起去报名。那一次,我们取得了一个小小的胜利,凭着我们的口才把学费压到了历史最低价——350元学习一年。的确,在那之前,自那之后,那个培训点再也没有收过比这更低的学费了。当时我们是多么地欢欣鼓舞呀!约好以后天天一起来上课。可是坚持到最后的只有我和白玉两个人。但我依然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今天又会怎样?
有时候,你会搞怪。我们去红树林照相的时候,你站在我后面。过几天照片洗出来时,我才发现原来你竟把手放在我的头顶上方,假装抚摸我的头,还用一种得意的斜睨的眼神哦!唉,对此我真无语呀!我们去荔香公园玩,纯纯的我们照相的时候还只会歪着头把手放在脸颊旁比出一个“V”字。而你却爬上一颗荔枝树,端坐在树叉中央,然后两手往外呈“八”字扯着小辫,再把舌头吐出来。这张俏皮的照片后来被我抢走了。现在却成了我对你的珍贵的回忆。
其实你的长相是端庄而甜美的。你有一张中国古典美人的标准的鹅蛋脸,眼睛也是大而有神,身高一米六几,皮肤白晰得让当时也非常肤白的我嫉妒。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脸上长了好些痘痘。偶尔你也会穿得淑女一些。我们一起去莲花山游玩的照片里,你是多么地显清纯和娴雅呀!
……后来,我离开了深圳,我们便失去了联系。再相见的时候已经是六年以后。那天我和一个同事去西丽的女人世界逛服装店。突然我在一个店铺里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竟是白玉!我非常激动和兴奋,和白玉聊了起来。原来这个店铺正是你们两个人合伙开的。那时候我对你们真是钦佩得很!短短地聊了一会,我便告辞了。刚一转身,你正拖着一大包东西进来。于是我们又简单地聊了两句,分别时你说:“有时间常来玩呀!”我说:“好的。”
时光匆匆,岁月荏苒。在潮来潮往的琐事里,我渐渐淡忘了那句承诺。或许,我只是把它放在了心底,在我的潜意识里——你们会永远在那里等着我。我以为我们总有一天还会相聚……然而,那竟是我们两人的最后一面。
泰戈尔说“生如夏花”,如今你永远停留在了如花的年纪。我们总爱说“永远”,其实只有当一个人盖棺定论的时候才真正有资格说“永远”。也正如此,你是我永远的朋友。
“一个有你的世界,一个没有你的世界,让这两个世界体现最大的不同,便是你的人生价值。”——或许,你无法向世界证明因你的存在而有所不同,但是你存在在我的人生里,我的青春里。你给我们带来过欢笑,我的人生也因有你而有所不同。谁能说这不是有价值的人生?
你曾说,喜欢夏天,喜欢阳光。 我想起一句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今天是一个晴天,你定安好,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