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人生不过一场戏,落幕后为何空余哀凉?
《桃花扇》中“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寥寥几句写尽繁华到凄凉。
《牡丹亭》里“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韶光易逝,青春难留的哀痛,却常常是男剧作家通过女戏子之口唱出。
想起幼时,乡里总是会在特定的节日为某位神仙庆祝生辰,方式自然是在庙中摆台唱戏。咿咿呀呀的戏,可以唱上一个星期。
那时,最高兴的莫过于我们一群孩子。虽然我们听不懂戏台的戏子是在唱些什么,但是赖着大人一同去,只是为了拿几块零花钱,去庙门口买吃的。
庙的左侧门口,总是摆着一个漆黑的铁锅。一对中年夫妇在那里炸灯盏糕。先在圆勺里放面糊,再加入白萝卜丝和瘦肉,再往上倒一层面糊。放入菜油锅内。
不一会儿,黄澄澄的灯盏糕便浮上来。奢侈点,可以往糕内夹鸡蛋。
我爷爷素来喜欢灯盏糕,每次总是拿出两块钱,让看戏看得不耐烦的我去买两个。
但孩子们最喜欢的还是棉花糖。看着卖棉花糖的人把白砂糖倒进银色机器圆筒中,用竹签把云朵似的糖丝一圈圈地绕上来。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绝对比里面念经似的戏精彩。
但不知为何,我始终记得一出戏。
其实这些戏文都是大同小异。怀才不遇。飞黄腾达。感恩图报。幸福美满。
善的会有好报,恶的终得惩罚。
那出戏讲的是穷书生偶遇富家千金。一见倾心,于是丫鬟牵线当红娘。二人如胶似漆,而富家千金家中自然不同意。穷书生拿着爱人的钱上京赶考,终得功名。这里俨然是《西厢记》的桥段。
但穷书生自然不甘心当上门女婿,于是陈世美上身,他与宰相千金定下盟约。
富家千金家道中落,在故里苦苦等候。自古以来,总有女人愿意做苦守寒窑的王宝钏。
丫鬟有情有义,为了旧主,只身去往京城。终于遇到风光无限的书生。
只是书生花前月下、执手许约的女子不是她的旧主。
我正好看到这一幕。书生假意骗到丫鬟,割了丫鬟的舌头。
当时,戏台下还是十分嘈杂。不安分的孩子在大人怀中扭动,央求再多给零花钱去买吃的;时不时会有大声喊叫某人姓名的声音,夹在锣鼓声中;从未间断的嗑瓜子声,不曾停的交谈、嬉笑声。
我觉得这或许就是结尾了吧。落难小姐候着爱人凤冠霞帔的誓言孤独终老,恶书生名利双收,可怜的丫鬟被情义所累。
但戏的结尾,自然是陈世美得到惩处。沦为乞丐的哑丫鬟被旧主认作义妹。
看到恶书生带上枷锁时,观众们的脸上无不是挂着满意的神情。
却无人去问,两个受情伤的女子如何去度余生。
或许,因为他们知道这不过是戏。这不是生活。
戏演完了,观众退场。生活仍是继续向前。
只有痴人才会陷入戏中。而李碧华写的《霸王别姬》中的程蝶衣的悲剧就在于,他把戏当成人生。张国荣的眼神透过荧屏,让多少人唏嘘不已。
看电影《青蛇》,虽然导演是徐克,但是却把女子的痴表现得入骨。
而黄霑这个风流才子为电影写的《人生如此》,31个字把情字道破: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谁知?
情终情始,情真情痴,何许?何处?情之至!
如果人生真的只是一场戏,那就把它演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