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苟延残喘
文|菀柳青青
和洛云舟发展到这种境地，我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回学校的路上，他的背影就在几步之外，却陌生得恍如隔世。
本来这次，我们之间也还算不上是重新开始，只能说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从来没有真正考虑到我的感受，只当我是一只小宠物狗，施以关爱，就该开心快乐，感恩戴德，不应该有其他情绪。而我的反应大大地在他的意料之外，让他猝不及防，重重地受挫。
如果以后不再联系，也就这样不了了之，我可以慢慢回到以前那样的状态。有些时候，不抱希望会比较简单，可是一旦被提醒了，就引发了念想。洛云舟提起来了，让我不要有负担，反而让我倒真的关心起来，倒还真成为了一个心理负担。
随着中秋临近，这个心结越来越无法忽视，我越来越紧张。中秋当天，心里有些忐忑，到图书馆看书，也还是心神不宁。最终洛云舟没有打电话过来，既有些失望同时也安心了。中秋之后我终于可以放下这个负担，努力恢复自己的正常生活了。
我们之间的那种令人尴尬的，徒添负担的关系已经疾患而终，就如同一只被主人遗弃，又脏又臭，身患重疾的小流浪狗，几次在生死之间徘徊后最终在一个暗夜里孤独地死去，就算后来被路人发现，最多也只是引起一时惋惜。
然而，我发现自己还是错了。
洛云舟似乎诚心让我过不踏实。几周后接到他的电话，他在电话里的语气恢复了温柔，更也多了一份甜腻，让我感到十分意外，“我想去江边走走，要你陪我”。
我完全弄不懂怎么回事，就说“你自己去就好了，或者同学陪你去。”
“不嘛，我就要你陪我。”像一个小孩子向妈妈撒娇的语气。
我十分不适，感觉话筒里有蜂蜜正要滴出来了。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这样，也不明白他怎么会觉得自己还可以这样。看来那条小流浪狗似乎命不该绝，居然苟延残喘，一息尚存，顽强地活着。
在学校西门附近的3号楼，我见到了洛云舟，见面之后马上发现好像之前电话里说的话完全不存在一样，我们之间又恢复了疏远，他在学校里走路的时候就像一年以多前那样极不自然。
那是一个下午，正下着毛毛小雨，已经有些冷了，我撑着伞，洛云舟暴露在细雨中，刻意地保持距离。正是人多的时候，加上零零星星撑开着的各色的雨伞，我的目光在人流中寻着洛云舟的背影，如果不是因为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异样，我在拥挤的人群中差点就找不到他了。
出来校门，人群渐渐散开到各个不同方向。我依旧撑着雨伞，跟随着洛云舟的背影走到一条巷子里，洛云舟放慢了脚步，向我靠近。并肩走了几步，洛云舟似有意又似无意地说，“我的衣服淋了雨不好洗”。
我毫无反应。
洛云舟语气略微加重地，似有强调地重复了一遍，我还是没有反应。
他似乎早就适应了我的这种迟钝，有些话说第一遍没有反应是很正常的，可能我还在神游，没有注意到，再重复一遍，如果还没有反应，那就是没有听明白。
他觉得自己的潜台词毫不凑效，一把夺过我手中的伞。两人共打一把伞，洛云舟自顾自地走着，我只得紧紧跟着，可是矮小的我根本就不在雨伞的庇佑之下，冷冷的细雨打在我的脸上，心里也觉得冷冷的。
到江滩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地面上的湿润，表明雨来过，刚刚离去。江滩上的石凳，木凳都是湿漉漉的，没有可以坐下的地方，两人走走停停。洛云舟和平常一样，说起以前经常讨论的话题，但是两人之间已经完全失去了默契，总是感觉话不投机。
回来的时候，洛云舟看到路边有卖糖葫芦的，就买了2串，很大的球体，里面包裹了各种各样的水果碎块，给我一串，自己就开始在路上吃了起来。
我不太习惯在大街上边走边吃，如果是小颗的还好，那么大的一颗颗，无从下口，我手里举着这串糖葫芦，有些不知所措。穿过学校西门，走在林荫道上，洛云舟吃完了那串糖葫芦，然后故意在我面前将木棍往地上狠劲摔掉，同时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我。
我立刻感到血流从脚下倒流到脸上，觉得这大庭广众之下做不讲公德的事情的人是自己，觉得全校的人都看着我，虽然那时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洛云舟看着我的那副窘相，眼神里满是复仇的快意。在分别的路口，看着洛云舟离开后，我将这串糖葫芦塞到了垃圾桶里，转身回到在校园另外一个角落的宿舍。
我发现，从那时起，我们的关系进入了一种令人不安的循环。
他每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都像一个乖巧的需要关怀的孩子，让我无法拒绝，可是见面之后又是一副故意摆出的臭架子，极其矫作。
他肆无忌惮地在我面前做出我不喜欢的事情，全面开启自毁模式。
他没有抽烟的癖好，却故意拿出打火机，在我面前极不熟练地点燃一根烟，烟雾呛得他连声咳嗽，但是看着我皱着眉头，略有嫌恶之意，他十分快意。
他给我讲那些名人们不堪的情感经历，匪夷所思而又毁尽三观的特殊癖好，看见我略带惊骇又有些难堪的表情，他眼神快意略带一丝鄙夷。
他在我面前说起他和室友们，前女友说过的黄色笑话，言语露骨，看着我局促不安，面红耳赤，他的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快意，鄙夷，还有傲慢。
这种状态让我十分的苦恼，我对洛云舟的印象已经由云端落入泥沼。我越来越想逃离，可是当我鼓起勇气准备退出这场游戏的时候，未等开口，他就感觉到了，那慌乱而又无辜的眼神让我产生一丝怜悯，于是我略微迟疑，而这瞬间的细微变化被洛云舟敏锐地捕捉到了，于是他又开始有恃无恐，言行举止略有轻慢。
而我只恨自己没有破釜沉舟，快刀暂乱麻的勇气，只得默默忍受，看着洛云舟在自毁形象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可怜的小流浪狗继续气若游丝地挣扎在生死线上，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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