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的过往,墨色成伤】
季甘年14岁时爱过一个人。
14岁的季甘年笨笨傻傻,心思单纯,不会说话人缘差,可是生得极美,长发杏眼,清瘦高挑,肤若凝脂,整个人都透着温婉的古典气质,在锥子脸尖下巴艳光四射里也不逊色。
按理说,无论她爱上谁,都应该手到擒来所向披靡。
可是15岁的阮景修就有一个巴掌脸大眼睛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友,她的头发做成咖色大卷,不化妆不出门,脾气爽快大度,和阮景修所有朋友都称兄道弟,所有女生都说真是般配的一对。
她的受欢迎程度和季甘年刚好相反,女生们都不喜欢甘年,又因为男生们都搭讪追求,背地里都认定甘年有狐狸精的气质。
所以当甘年没什么刻意掩饰地表现出对阮景修的兴趣,平时还勉强保持着表面上和平的女生们集体撕开脸皮大骂季甘年下贱不要脸,左城也立刻翻脸和阮景修冷战绝交。
左城是身处两个世界的季甘年和阮景修建立起联系的桥梁,15岁的左城阳光英气,同样是很多女生的心头好,可是他看上了季甘年。
阮景修开朗大方的女友付筝筝出面搭桥牵线做红娘,在全城最好的西餐厅订好位子,自己和阮景修作陪,这本来是细心的付筝筝担心本来就话少的季甘年会害羞而做出的好意,却成了日后左城怪罪阮景修的原因。
15岁的俊朗的阮景修在女友缠着季甘年说话时抬眼看向甘年,善意地微笑,甘年在一霎时的失神后没有收起视线,反而双目灼灼盯着少年看。
付筝筝不以为意地开玩笑:“甘年你这么看着我家景修不会是看上他了吧?那样左城可是会哭的。”
一旁紧张兮兮的左城都撑不住笑出声,甘年却置若罔闻不去搭腔,依然专注的看着已经有几分不悦低下头的少年。
等到神经大条的付筝筝也觉察出不对时,甘年已经站起身不发一言地向门口走去。左城立即起身追去,付筝筝怔了一下也要向外追,阮景修声音微冷:“别管了,这事我们不能再插手。”
然而,已经没法置身事外了。追出去的左城哄了女生半天女生都不理会,最后左城也恼了,说出的话就来不及过脑子了。
“你是不是真看上阮景修,就看不上我左城啊!”
话一出口左城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甘年却停下脚步不再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她深深看向男生的眼睛,半晌才说:“对不起。”
这就是默认了,一众和左城关系极好又对季甘年极感兴趣的男生在左城回寝后纷纷询问战况,最后从左城糟糕的脸色和对阮景修不同寻常的态度看出了什么。
于是流言四起,付筝筝也整日被人追问内情被人同情,不胜其扰。
左城被许多女生倒追过,却一直没有恋爱的打算,直到遇到季甘年,被女生清冷又温婉的气质打动,决定开始人生的第一场恋情,15岁的左城认真了,所以分外愤怒,认为自己受到了哥们的背叛。
最好的朋友下定决心要和自己绝交,另一方面好脾气的女友也有了意见。
付筝筝待人公允没有偏见,所以即使周围女生都说季甘年不好,在知道左城看上这女孩还是很高兴觉得两人般配。
然而再好的脾气也受不起那些探询的目光和一群抱着看好戏凑热闹念头女生的挑拨,付筝筝内心光明,没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说,景修,你还是想办法解决一下吧。
于是阮景修焦头烂额,平稳的生活瞬间一塌糊涂。虽然一直冷静沉郁心思内敛,但毕竟年少沉不住气,阮景修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于是被叫出教室的季甘年在众目睽睽下被彻底羞辱。
“季甘年,你死心吧,我怎么可能看上你这样的女生。”
季甘年,你死心吧。
【总会有另外的故事,与你无关】
唐念遇见的19岁的季甘年是这样的,墨色长发,气质温婉随和,说话温温软软,笑容明朗又柔和,学习努力做事认真,热心帮助别人,男人们都趋之若鹜,女生们也讨厌不起来。
虽然外院美女辈出,然而像季甘年这样气质的却少见,于是大家公认甘年做院花,任谁提起甘年都会说一句可真是美女。
所以唐念对甘年说的第一句话是:季甘年,你假不假?一定要活得这么累?
甘年眼睛弯起好看的弧度:“我还以为我装得很像呢,果然和你们地球人不是一个维度,是不是尾巴露出来了?”
季甘年选择了做一个人畜无害的白莲花,就不是第一次被人说假,已经可以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可以不动声色得讲个冷笑话。
然后唐念说的第二句话是:走,陪我吃兔头去。
这下甘年愣住了,然后被无良的某人无视周围好奇的目光拽起就走,回过神时已经在校外,于是也不挣扎,从容地和唐念左拐右绕,走进一条深深的巷子,果然店里没有一张眼熟的面孔。
唐念抽了两把塑料矮凳,和季甘年膝盖碰膝盖地挤坐在一起,季甘年虽是不悦也没办法,谁让这家生意太好,大下午也坐满了人。
唐念拧开了唯怡豆奶,“这家老板真是四川人,追着姑娘一路来到了这边”,下巴一抬指向忙忙碌碌的老板娘,“我就去过四川一次,不过这味道真是没什么两样。”
旁边的季甘年却没空理他,吃得满手是油。
回来后已经是满校风雨,至尊限量版头号钻石王老五唐念正追着季甘年,季甘年的人气飙升直追校花,平时关系还算友善的女生打招呼的声音都变得酸溜溜,甘年一如既往笑容甜美乐于助人,完全不受影响。
第二天唐念再来找她吃饭,她什么都不问就坐进计程车。然而下车时还是忍不住惊讶,感慨这个唐念行事真是没有套路随心所欲。
眼前装潢低调奢华的会所以美食和奢侈闻名,一饭千金还需要提前48小时预约。如果唐念昨天就带甘年来这里她一定不会惊讶,但是以几个卤兔头开头,承接的却是这样的隆重,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吃得心满意足的季甘年放下筷子,觉得唐公子确实诚心,自己就不好意思外装糊涂了。
“唐念,你说我应该怎么拒绝你呢?”
虽然和唐念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实在荣幸,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但是甘年不愿把自己暴露在闪光灯下。她这一向低调惯了,要找的男友当然也要是院草校草一类的,但不能像唐念这样万众瞩目。
她等着唐念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说些“我又没追求你,干嘛拒绝我”之类的话。
然而唐念一眼就看透了甘年的想法,他坦然看着甘年,“我这不是正在追求你嘛,有方法也不会告诉你。”
“那你就追下去吧,也许追着追着就成了。也许追着追着,我就烦了。”
“好。”
【我曾为了一个人奋不顾身】
14岁的季甘年很勇敢,非常非常勇敢。
被人毫不留情地拒绝却依然坚持,转去阮景修的班级,什么都不说,不刻意在他面前表现自己,只是安安静静地注视,专注又执着。
然而周遭的目光没有被感动,指责变本加厉,到后来所有的女生都懒得掩饰留情面,不再指桑骂槐,当着她的面就有无数的声音说季甘年犯贱没有羞耻心。
阮景修也不忍心,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
最初的季甘年除了在吃饭时有点出格行为,也没有说过喜欢自己,反而是自己冲动地去拒绝她,让所有人认定季甘年一定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说起来的确是自己不对。
可是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季甘年没有知难而退,反而选择靠近,自己的生活也确实受到打扰,如今的局面已经不受任何人控制了。
一年之后,15岁的季甘年放弃好成绩选择留在小城普通的高中,也放弃了逃脱是非的捷径。
而这个时候,付筝筝和阮景修和平分手,出国留学。
于是女生们的口气软了一些,毕竟付筝筝自己放弃了主权,学校里再没有姿色能和季甘年匹敌的女生,谁也摸不清阮景修的意向,也许真的有可能成全了季甘年。
但是他没有。
阮景修以缅怀付筝筝难忘旧情的姿态远离所有女生,也远离了非议,被人称赞痴情和专一,重新赢回了平淡正常的生活。
男生们重新打起季甘年的主意。
可是季甘年仍然是最初消极又坚定的模样,拒绝一个又一个条件不错的男生,渐渐地在男生圈子的名声也下降,彻底沦为了大家的笑柄。
错的永远只是一个季甘年。只有她自甘下贱。
高考填报志愿前一晚,阮景修接到了来自季甘年的电话,这是这些年甘年第一次打给阮景修,对方单薄的哭泣声让阮景修有些困惑,这个女生一向太坚强,阮景修觉得她似乎不会哭,然而她的呜咽抽泣声听起来那么柔弱无助,阮景修几乎不相信是这个女生能无惧无畏一路追随他这么多年。
阮景修一直静静听,什么都不说,最终季甘年的哭声弱下来。
“阮景修,我觉得是时候放弃了。你的眼里一直没有我,我再也不坚持了。”
第二天大家知道了一条轰动的消息,季甘年没有和阮景修一样选择本城的大学,她选择了很远的地方。
季甘年逃了。不是留下来守候下一个四年。
【谁偷换流年,遗失了时光】
是的,季甘年逃了,逃得干脆利落,她优秀的成绩是小城里无人可及的,她来到的大学将不会遇到任何一个知晓她过往的人,自此以后她的生活不会再和阮景修扯上关系,她不用再深陷流言蜚语被人嘲笑不齿。
季甘年有了全新的生活,成绩优异,但很少参加活动,刻意不化妆,不出风头,参加了汇聚美女但很清闲没有什么辉煌机会的学生会文艺部,美丽着且低调着。
唐念最初见到季甘年是在迎新晚会上,季甘年没有报名,但是导员和院长一起点了她的名字,要她担任主持。
唐念所在学院的迎新晚会就在两天后,唐念作为主持人被喊来观摩,于是就见到了穿着黑色缎面小礼服的季甘年。
本来主持服装是没有选择黑色的,更不会有这样昂贵的奢侈品牌。然而外院的美女们总能争取到丰厚异常的赞助,这次联系的名品折扣店经理打量了四个主持人半晌,取出了刚到店的限量款礼服要求甘年一定要穿着它,就当是为本店做宣传。
甘年白皙通透的皮肤,古典内敛的气质正如那位经理所想,完美贴合了这件礼服,唐念见到的季甘年曲线优美,修长婉约,美得神秘莫测。
外院的男生们也是从这一夜发现这个女孩真正的惊心动魄的美,甘年努力打造的低调被迫裂开一条缝隙,之后花了好长时间才勉强弥补。而今因为唐念的追求,这一身保护壳又裂开了。
还好没两个月就是全校范围的歌手大赛,比赛要求选手以院为单位参加,于是各个学院也开展了歌手大赛选拔选手,文艺部负责大部分事务,这一阵甘年忙得如火如荼,拒绝唐念的邀约简直理直气壮。
校际决赛晚会甘年被抓壮丁陪着部长去后台,陪伴本院选手以备不时之需。甘年以为只是走走过场,没想到真的出了乱子。
被寄予最大希望的种子美女选手太过紧张,喝水时呛到了自己,咳得太激烈以致嗓子哑了,还有一首歌就到她了,外院只能选择弃权,然而部长找到主持人说明情况要求报幕时换掉名字。
“OK,换成谁?”“季甘年。”
甘年立刻拒绝,然而部长态度很坚决,“甘年咱们前两位选手表现很棒,所以弃权不仅关系到个人荣誉,还会丧失争取集体奖的机会,这不是小事。”
“可是,我唱歌根本不行·····”
“我们还有其他人选么?不用你会唱,凭你的姿色只要站上去就会有不错的成绩,咱们院就有机会。换成什么歌?”
最终甘年没有换歌,因为来不及换服装,她脱下工作的正装外套,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就上了台,底下议论成一片,然而甘年开腔唱完第一句,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由于事关集体荣誉不能故意唱得难听,甘年空灵清澈的嗓音无处躲藏,而她替的歌手的曲目是《流年》。
同样是选手的唐念站在舞台旁的暗处,看得比台下清晰。甘年平常一直是扎着马尾辫,上台也没有散开,白衬衫就是基本款,没有蝴蝶结也没有飘带,她温婉的气质混进了干练清爽的味道,唐念觉得比平常更美。
最后外院如愿以偿得到了集体第二名,而甘年获得了个人奖第一名,并列第一的是唐念,颁奖合影时颁奖嘉宾站的有一点偏,于是底下观众都选择只照下两个人,看起来非常般配。
【这一次换我守候她,多久都行】
歌手大赛之后季甘年的光芒就再也无法掩藏,新晋校花和第一校草的情感走向成了大家的焦点。然而还是会有男生不自量力地凑上来。
这次表白的男生甘年隐约有些印象,是本院绩点前三名,在学生会最有实权的部门还是某班的班长,但是为人比甘年还要低调,长相又干净清秀,实在是最合适男友对象。
甘年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如果接受他,大家当然会因为唐念被拒热议上一阵,但是之后就会彻底清净了,很符合自己的要求。
甘年不再14岁了,感情已不是甘年选择男友的首要要求,合适才是最重要的,她没有什么力气去再爱一个人,也不愿承担受伤的风险,甘年觉得很满意,然而——
“这样做是不对的,你这是在撬我女友。”唐念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甘年怒极反笑。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女友?”
“从你放弃阮景修开始。”
是的,唐念去过小城,他见过14岁的季甘年,季甘年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孩,他爱上了女孩清冷又温婉的气质,为了季甘年每到假期他都要到小城的亲属家待上一个月。
然而季甘年的眼里从没有他,只有阮景修。再见时季甘年已经隐藏起一身清冷的光芒,想要把自己深深藏起来疗伤。
唐念把脸色苍白的季甘年拉走,不再理会那个表白的男生。
“我知道你累了,你不想再相信爱情,你想重新开始生活。可是我认识的季甘年从来不是又假又无趣,她从小成绩好,长大了也那么优秀,她的光芒没有任何人可以掩盖。她的过往只让我觉得这女孩多么勇敢多么珍贵,她的伤口我愿意一一治疗,她只要被我爱就行,她守候那人太久了,这次换我守候她,多久都行。”
季甘年破涕而笑:“多久都行?”
“多久都行。”
就像很久之前,你守候了阮景修多久,我就等待了你多久。
【你不知道的故事版本】
季甘年一直不在阮景修眼里,她在他心里。那天的歌手大赛,阮景修就在台下,他在舞台下,静静看自己心爱的姑娘。
最初,阮景修很爱付筝筝。
付筝筝是伴着光生的,她美丽,阳光开朗真诚大方,不矫揉造作,她爱美爱化妆,不爱学习,贪玩,可是内心温暖,不算计别人。
这样的女孩,值得任何人真心去爱。
然而阮景修和付筝筝都是太理智的人,不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所以付筝筝选择了分手出国,毫不犹豫,阮景修从没打算一直等着她回来。
如果从一开始就决定不挽留,爱会慢慢淡去,最后付筝筝在阮景修心中只剩一个模糊的身影,绝美,可是遥远。
而季甘年还没有放弃。她无疑很爱自己,却一直在很近的位置远远看着,她选择坚定地等待,却没有其他动作,她的爱卑微又高傲。
阮景修简直没办法理解,可是竟然被深深吸引了。那样美丽的女孩,和付筝筝完全是两个类型,可是同样真诚,内心温暖。
真实的清冷又温婉的女孩,他不受理智控制地喜欢她了。然而要怎么在一起呢,季甘年爱得那么自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阮景修要怎么靠近。
年少的所谓自尊和面子,要很久以后阮景修才知道那什么都不是。
高考结束后,阮景修对家人说,自己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她很美,很善良,又执着又可爱,她也很喜欢自己,等到报考结束就带她回家。
然而季甘年逃了,没给他机会说出自己的心意。19岁的阮景修选择和付筝筝离开时一样不挽回,他以为自己会完全不受影响,能再一次重新开始。
在大学有过几段暧昧,以前一直喜欢自己的女孩们纷纷凑上来,阮景修只觉得厌倦了,在约会时他想起那年14岁的季甘年直直看着自己的眼神,忍不住笑出眼泪。
季甘年离开前的那通电话是最厉害的魔咒,阮景修的理智一再溃败,丢盔弃甲。他来到遥远的城市,看到那个女孩在舞台上安静地唱一首歌,看到她打扮潦草简单可是异常惊艳,看到最后和她一起站在舞台上的男孩有多出色,看到他们站在一起有多美好。
然后连夜回到小城,交往一个一直喜欢他的女生,在约会时一次次想起她的墨色长发,想起她深色的瞳孔,想起她14岁清瘦的背影和18岁单薄的哭声。
原来是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他在什么时候爱上了她,比爱任何人都更爱她,爱到无可自拔,爱到不能自已。
然而,懂得时,已经错过了。
季甘年,阮景修很想你。
季甘年,阮景修很爱你。
这样爱你,这样想你,却最终还是,失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