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骑着自己800块钱从二手市场淘来的电驴，面无表情的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我一向如此。前女友总嫌弃我面瘫，有事没事会扯开我的嘴巴，给爷笑一个，结果呢，嘴巴被扯到了后耳根，眼镜却睁的铜铃一般大， 像极了恐怖版的米奇老鼠。她是被我的这张哭丧脸吸引来的，后来听她室友说她曾在宿舍里放下豪言壮语，本姑奶奶这学期的任务就是开发那个哭丧鬼！眼见着把我改造成“暖男”无望，她也干脆利落，跟着一个笑的好看的男孩跑了。

我倒是没什么所谓，我关心的是车筐里的一把芹菜和番茄，番茄这几天涨得厉害。我并不喜欢烹饪， 但更不喜欢坐在家以外的地方吃饭的感觉，拿手的菜是鸡蛋炒一切，据来我家里做客的同学反应，西红柿炒鸡蛋还可以，一位挚友在尝过了我的西红柿炒苹果之后，强烈表示不会再有第二次。眼看着就到家了，就在过完前面的那个十字路口之后，一个小姑娘拦着了我，帅哥，健身房您感兴趣嘛？

每天下班我都会经过这里，十字路口是一个在二楼装修的挺豪华的健身房，里面有挺大的一个厕所和一群拿着铁片哼哼唧唧的男人们。你问我怎么知道里面装修豪华，我刚搬过来的时候我捂着裤裆问楼下大妈，哪里上厕所，大妈抿嘴一笑神秘地指指楼上， 你就说我是来办卡的顺便拉屎，她们可热情啦。健身房每周三周四周五都会安排小姑娘们在楼下发传单，今天这位显然是新来的，她前面那位被我搞怕了，结果传单我总是一声冷哼，哼，我去那里上过厕所。新来的这位姑娘个子不高， 我坐在电动车上比我高不了多少，饶有兴趣的接过传单，哼，我欲言又止，顿了顿，我去那里看过的。

她一下子来了兴致，非要拉着我上去再看看，果不其然，这个地方还是汗香四溢，一群男人抱着铁片哼哼唧唧，机哇乱叫，还有的脱掉了衣服，肌肉暴起，像炸过了的棒子鸡，我是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兴趣的。姑娘自我介绍，她叫小安， 一个个带着我介绍器材，这个是锻炼大腿的，那个锻炼背的，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觉得很热闹。

拿出半个月的工资， 我办了一张厕所免口令通行证。

程序员的工作对我而言得心应手，电脑没有感情，他只是执行我说的话， 刚开始的时候我对他说“hello world ",他也对我说你好世界，后来这句话我听的腻歪，”fuck world“，他也会叫嚣着和我一起fuck整个世界，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哦太安静了， 安静的让我觉得孤独。我开始期待下班时候的日子，停在红绿灯路口，看着小安，陪她一起热闹。有时候我说，小安啊， 你们这地方的厕所也太大了点，空荡荡的连个人都没有。她忙着传单，熟络了之后也跟我打趣， 那是，谁跟你一样两千多块钱就来上厕所了。小安发传单的时候，眼角里闪着光。

这样过去了大半年，她已经不在楼下发传单了，兔子窝边的草被他们吃尽了， 我陪她一起去更远的地方发传单。我仍是哭丧着脸，兄弟，健身房了解下。他们总是瞄了眼我瘦骨嶙峋的胳膊，裂了裂嘴跑开了。

健身房的生意不算好做，闹市区随便的一个街道， 走到头能看到四五家健身房，小安跟我抱怨，开不出单子了。一天我和她在街上走， 她兴奋的和我说，朋友向她推荐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准备转行啦。我问她，这样不挺好的么， 有吃有喝的换什么工作呢？ 她对我说，我不像你有一个好爸爸，要是有钱能在这个城市买房，我明天就躺家歇着去。

小安更忙了， 经常见她在朋友圈里发一些参加会议的照片， 还有说不清楚名字的保健品和化妆品。她跟我说起这些东西的时候眼里的光更亮了，老板！自己当老板你知道么？ 我以前都是给别人打工，现在自己做经销商，我现在就是老板。以后买房买车都是分分钟的事。我喜欢看她干劲十足的样子， 小安一直跟我强调，  这么好的机会，我是看你靠谱才告诉你的。

我心头一热，靠谱，前女友从来没有说过我靠谱，更多形容是那个废柴哭丧鬼。受了鼓舞，我挺直了腰板，作出一副靠谱青年的样子。演讲的嘉宾激情澎湃，一副热情洋溢的样子， 我这才知道，世界上有这样好用的化妆品，有这样万能的洗洁精。只恨自己囊中羞涩，掏不出来多少钱，最后买了一箱子牙膏。

我和小安信心满满，这样造福全人类的牙膏，应该推荐给我的爸妈，还有我未来的爸妈。直到蹲进监狱里之前，我们俩一直是这样想的，200块钱一管的牙膏，我怀疑是警察叔叔偷偷 拿去用了，用就用吧， 这么好的东西，应该问下我怎么使用的， 否则就是暴殄天物。警察说了一堆莫名奇妙的话，应该是对我们表示感谢， 还有对我们事业的支持。

这让我添加了信心，决定拿出全部家当和小安一起大干一场。出来后发现买牙膏的也不见了， 果然太好的东西是不能让很多人使用的。 小安冲着我喊，你傻啊，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啦！还去那里干嘛？一群大骗子！

她已经没了那份热闹，眼里也没了光。

月色如水， 路上的车马嘈杂， 很快将她的喊声淹没，我轻轻的抱住了她，家里老爷子说啦，明天你不用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