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重返玉罗岭

一九八九年春节前昔(腊月二十三),防城县的街道上热闹非凡,人们都在忙碌的采购准备过新年的物质,一名年轻的士兵全副武装着,背着行囊在充满着春节前喜气洋洋的街道上漫无目的踽踽独行,他本应往东边走才是回连队的方向,而他此刻是毫无目标的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左顾右盼,他不是寻找什么人,也没有什么该办的事,他是刚刚从边防一师的教导大队骨干集训三个月结束后要归队的一名士兵,然而此刻的他好象毫无归队的意思,他已经在街道上彷徨了一个下午,在整条街道上他的行装特别突出,引来无数过往行人的目光,这个年轻的士兵就是我。


在几个月前,师里面每年的骨干培训就要开训了,我们机械连已经连续两年没有人参加培训了,因为教导队的培训是严肃艰苦的,淘态率达到全员的30%以上,二年前我们连队曾有人报名前去,最后达不到培训要求受不了训练强度而被退回原单位,而对于我们连队来说,按比例最多只能去两个人名额,因为连队的专业原因,培训回来也不一定能当上班长,毕竟体能是代替不了专业技术。淘态就意味着给连队抹黑,影响年底的各种评先评优,上一次因为训练而淘态退回的人员就影响了连队的评先评优,所以参加培训就意味着无论任何原因,你都要坚持到底,因为我是新兵,而且是个稍带点“刺”的新兵,连长没有打算让我参加,没有人报名,连队支部的意见是宁愿放弃这个名额总比去了退回来影响连队评优评先的结果要好;我在内心的期盼中希望能去参加这次培训,便鼓足勇气毛遂自荐的找到连队干部,要求参加培训,连长照例讲了一通吓人的大道理给我,可能是希望吓退我的勇气,毕竟这样毫无理由的拒绝一个士兵的主动进步,他还是无法好开口的,记得当时我就讲了一句:“我当兵就是来吃苦的,哪里苦我就要到哪里去,我去参加培训不是为了当骨干班长,我就是为了去体验真正的军人训练的!”连长再也找不出理由来拒绝我的报名了,就这样,我带上一个战士只有参战时才配带的全副武装和装备,当然也带上了全连干部战士的殷切希望(也有不怀好意的幸灾乐祸),就这样到了边防一师的教导大队——玉罗岭,其实是我一点也不陌生这个地方,新兵连和专业集训我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三个月的魔鬼训练就这样开始了,每天全副武装进行早、中、晚的十公里越野,各种体能训练的规定动作是每天例行的操课,如果没有达到规定的要求和时间,除了扛上个人的装备,还要扛上三支甚至更多超出人体负重的“五六”式冲锋枪继续在别人休息时围着跑打靶场山上崎岖不平的山路进行强化的越野加训,这种超强度的训练的确瞬间就能打倒

一个人的意志,它是超出自然规则的训练方式。


在教导大队共有五个中队,分别是:步兵、火炮、通信、迫击炮、和特训中队,我就在特训中队,但唯独我一个人又是机械专业,按队长的话说,我是机械连的独苗一根,就我个人而言,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那个30%淘态之列的,正因为这个特殊,我又成了体能挑战的重点之列,在缺少相对的经常性共同课目训练的我,只能努力的去赶超我以前所很少训练的项目,比如:投弹、障碍跨越、战术动作、等等,而这些课目在步兵和其它兵种中是他们平时训练的家常便饭。好在我平时加强了自身的训练,越野训练、器械训和基本体能训练难不到我,这样给我赢得了一些优势,有了这些基础,掌握其它训练的技巧相对就容易些了,而且进步也会显得更明显些,这些都给我增添了不少的信心!我不再是以前那个刚到部队时象“东亚病夫”时的我了,虽然也有扛不住掉眼泪的时候,但在那种情况下,又有几个能轻轻松松就能应付这种残酷训练的?侦察排湘潭的几个牛高马大的老乡被获得过“全国战斗英雄”的山东大个子侦察排长天天搞得眼泪斑斑,集体向队部中队长告状也不管用,正常的思维和方法在这里是不起作用的!他们的排长是对越实战中磨练出来的第一捕获手,贴近实战的训练,其对他们无情和严厉要求就更甚于我们了。

我们的训练在最后一阶段的检验,就是为期一个礼拜的野外生存实战训练,这次拉练当然是残酷的,在酷热的夏天,我们凌晨出发,直向十万大山进发,沿途都是荒无人烟的山区,所带干粮也是十分有限,一路上我们进行各种实战的埋雷排雷和各种战术的实际训练,最难的当然是这酷热的天气和森林里的吸血山蚂蝗,把我们折磨的苦不堪言,克服自然的环境要比训练艰苦得多,而且山区日夜温差很大,蛇虫很多,整整三四天我们没有遇到一户人家,只能自己在野外解决吃喝,压缩饼干象砖块一样又干又硬,挨到嘴边感觉嘴唇就长了水泡,水源也是随机打取,碰到没有泉水的时候,嗓子就像冒烟般的难受,衣服是湿了干,干了又湿,如果不裹严实,山蚂蝗就会叮在你身上,直到吸血到自己胖得挂不动才从你身上掉下来,在野外,生存是第一。

分阶段的魔鬼训练,将我们青春的火焰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总感觉那个时候身体的一切是永恒和无尽止的源泉,是挖掘不尽的泉水,随时总会拼发出生命无止境的永恒活力,我在教导队的班长就是我一起来入伍老乡向波,我们的友情也随着彼此战斗训练的共同经历肝胆相照,不分你我,在我坚持不住的时候,我们总是会相互鼓励,在我想家的时候我们会相互安慰,我们在训练空隙会彼此读刚刚收到各自的家书,听到书信中彼此父母对我们的希望、思念和鼓励就象是我们自己的父母一般毫无差别的得到慰藉,㬶月当空下我们会盘坐在训练场上的草坪上膝足敞谈,分享彼此以前尚不知道的你我各自的生活经历和故事,一包花生米、一包饼干、一瓶啤酒都会成为我们两个豪奢的派对,那种满足和幸福是如今再也无法体会得到。

姐姐总是时不时会在给我的家书中夹上拾圆、贰拾圆钱,这也成了我每次身无分文时绝望中重生的希望,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让我的胃对食物的需求象是一个无底洞一样永远也填不饱。

如今的我不再会是那个想家时再会情意绵绵哭鼻子的傻小子了,家、父母和亲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从依赖变成是我心中的牵挂了,他们对我的希望也成了我永无止境努力的动力和源泉。


此时的青春除了训练,一切变得无忧无虑了,每天的生活在军号声中开始,又在军号声中结束,军事训练中的各种各样的竞赛,我总是会积极报名去参加,去挑战自己的技能训练极限,我总是会从容自如的轻松的应付,生命中一切的突然在这一瞬间变得如此简单而又快乐,身体敏捷内心充满自信,仿佛那些曾让我如此恐惧害怕的困难都不复存在过。

这首《林间的小路》的歌曲,也许就是我当时心境的写照吧!

林中有两条小路都望不到头我来到岔路口,伫立了好久一个人没法同时踏上两条征途我选择了这一条却说不出理由也许另一条小路一点也不差也埋在没有那脚印的落叶下那就留给别的人们以后去走吧属于我的这一条我要一直走到天涯将来从小路的尽头默默地回望想起曾有两个不同的方向而我走的是人迹更少的那条路(小路)因为这样无名小路才将不会被遗忘将来从小路的尽头默默地回望想起曾有两个不同的方向而我走的是人迹更少的那条路因为这样无名小路才将不会被遗忘正因为这样无名小路才将不会被遗忘不会被遗忘

此时刻想得最多的当然是家乡和亲人了,俗话说:每逢佳节倍思亲,特别是刚从魔鬼营训练中归来的我,身体与灵魂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血与火的洗礼,在1989年春节将至喜气洋洋的行人中,在这归途的短暂空隙中,我正在不知不觉中整理着自己的灵魂,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马上又要投入回到连队的生活,又要恢复和以前一样的生活了,环境是能改变一切的,坚韧、持之以恒都需要内心的强大和坚定的目标信念,我当时最经常在不知不觉写划出来的就是:

“业精于勤,慌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这应该就是我十九岁——二十多岁时最激励我让我精神上得到鼓励的座右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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