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佳人倾情细语萦绕耳畔,你是否感应回允,未枉费那一刻小鹿乱撞之心,上前约定一生?
曾几何时,伊人情眼相望驻足婷立,你是否挺身上前,未辜负那一片彻雨春风之情,携手共赴白头?
司南痴痴地望着玲珑,紧张的心上窜下跳,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到最后挣扎着说道:“我、我……”
玲珑似已用尽了力气,有些失望地低下眉目,侧身走过司南身边来到酒桌旁,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而后将醉趴在桌的莫忘仙扶起,说道:“我们回去吧。”
谁知司南分毫未动,只静静的望着两人。玲珑似觉得扶着的莫忘仙突然变得沉重了一些,差点立足未稳,望着司南道:“他的功力如何?”
他,便是无名。
司南想了想,平静道:“虽然与他对掌之时,我的掌力已弱了几分,但看他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的功力应该远胜于你我。”
玲珑道:“你我联手呢?”
司南知她意思,道:“或胜他一筹,但……”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玲珑已知他意思。
玲珑皱眉道:“一定要去?”
司南:“嗯。”
玲珑皱着的眉头又深了些,忧道:“这些年来,我也知你心意,只是仍有十分之一二的可能,也许他并不是。”
司南望着玲珑没有说话,玲珑亦觉得自己是在强辩。那无名年纪轻轻,功力便如此之高,即使乔装一身粗布衣裳亦遮掩不住其本身气势,不但看出了玲珑的神族身份,又一口道出司南是司家后人。虽说玲珑并未经历当年神庙之事,但曾听司南提起过,知道知晓当年神庙之事的人甚少,若那无名不是当年那被魔族抢走的婴孩,又能是谁呢?
想到此处,不觉间玲珑心中有些难过,这就是胜于她与他之间,记挂在他深心上的事了吧?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司南道:“当年他的母亲将我从魔族囚禁中救出,又将他交托在我手中,如今我不能看着他妄造杀孽,沉沦魔道。况且,你应该也知道,他身上不止流有魔族的血。”
从他们知道天府城黄家灭门惨案开始,从他们下山那一刻开始,玲珑就知道司南早有安排,只是他们拗不过莫忘仙,带了他一起下山,只是他们亦未曾想到这么快便与拥有神魔血脉的无名相遇,其功力更是远胜两人。见司南主意已定,玲珑道:“你要答应我,莫要贸然出手,我将忘仙送回天目山,即刻便回。”
司南点了点头,道:“我等你。”
十六年前那一个风雪之夜,魔族惊鸿一现将司家屠戮殆尽。之后神界与仙道联合依照司南记忆路线追踪探查,及至司南幼年囚禁之处,却发现那一处魔窟早已空无一人。断了魔族踪影,两族只得作罢。
而后,仙道派出人手暗中护佑当年人族两位圣贤在俗世之中的后人,并各选出了一名圣贤之后,拜入了仙道。
神族也回守神界。
十六年来,倒也相安无事,风波不起。
然而,前两日作为圣贤后人的黄家如同多年前的司家一样,一夜之间就被尽数屠灭。为了不造成俗世恐慌,此事虽被仙道压下,对外宣称黄家乃是举家迁移,但仍有少数人猜到黄家已和多年前的司家一样遭了难,同时也猜测着天府城下一个遭难的将会是哪一家,而那些少数人便是其他各道门中人。
历经千年,如今各道派虽仍以仙道为首,但私下里明争暗斗,其中的沉浮叠起,早已没人能说得清。
玲珑一边忧心司南,一边带着莫忘仙极速飞行,不知不觉间已接近天目山,远远看去高山隐于云雾之中,有些朦胧,叫人看不真切。
“嗯,师姐,这是要回去了吗?师兄呢?”听到莫忘仙迷糊话语,玲珑知道他已从醉酒之中醒转来,欣喜之中忙御剑悬停在半空,推攘着莫忘仙,道:“忘仙,醒醒!”
莫忘仙揉了揉朦胧醉眼,看着师姐着急模样,道:“怎么了,师姐?”
玲珑急道:“你速速赶回天目山,禀报掌教真人,就说于天府城发现了魔族踪迹。”
听到“魔族”两字,莫忘仙登时醉意全无,惊醒道:“怎么回事?”
玲珑看了莫忘仙一眼,道:“别问了,详细情形以后再告诉你,你快回山去!”说完不等莫忘仙应承,便急急转身而回,往天府城方向去了。
莫忘仙没有办法,但也知事情有轻重缓急,只能驾着葫芦往天目山赶去,不到片刻,行至山脚便迅速登上了仙梯。但却见一人跪于圣像前,他连忙赶上去,说道:“十方师兄,你怎么跪在这儿?”
那人正是十方,闻言抬头看着莫忘仙高兴说道:“师弟,你回来啦!”
莫忘仙看着师兄十方,猜到了几分情由,心中歉疚,道:“对不起师兄,连累你了。”
十方微笑着说道:“没关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完往莫忘仙身后看去,却没看到预想之人,问道:“司南和玲珑他们两人呢?”
“啊!”莫忘仙大叫一声,这才想起玲珑所交代之事,连忙将师姐原话向十方说了一遍,拉着十方手腕道:“师兄,我们快去找掌教禀报吧。”
谁知十方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说道:“师尊罚我跪在这圣像前须满一日才行。如今事情紧急,你快速去通报,不必管我。”
莫忘仙知执拗不过,想着师兄因他受罚,定要求得掌教宽恕,否则他便来陪着师兄跪上三天三夜,心中打定主意,便不再劝拉,说道:“师兄等我,我去去就来!”
十方听出莫忘仙话中之意,知道这个师弟天资聪颖,从小得师门长辈厚爱,故而才顽皮了些,此时因他受罚而心怀愧意,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怕他因此做出失礼之举,顶撞了掌教师尊,笑着叮嘱道:“嗯,快去吧!通报完就快些来这儿陪我说说话儿,我一人在此也闷得很。”
莫忘仙应了一声“是”,别了师兄十方,从圣像处一路行至仙道“仙道殿”,进入殿内又行到了后殿掌教居处,禀道:“忘仙有要事禀报,请见掌教真人。”
这时,一声音平缓说道:“进来吧。”
莫忘仙此番跟随师兄师姐私自下山,面见掌教之时心中本也有些忐忑,但此刻见着后,发现掌教并未有责罚之意,只听掌教说道:“何事?”
莫忘仙将玲珑交代之事禀过,见掌教真人眉头只微微一皱便舒缓开来,说道:“此事我已知晓,你去吧。”
“掌教,十方师兄他……”
莫忘仙虽然担忧司南与玲珑两人,但见掌教不急不躁的神态,想必掌教另有安排,师兄师姐不会有什么危险,便也放下心来。又记起十方师兄因他受罚,心中过意不去,欲为十方开脱罪责,自己承担,可是话刚起头便被掌教伸手拦下。
掌教只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不会像惩戒十方那般责罚你。”
莫忘仙心中一惊,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掌教真人,欲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发觉自己根本开不了口,只觉得掌教真人似高山一般横亘在前,压力倍增。他知道这是掌教真人以道心压迫,要考教他,便运起道心全力抵抗,只是仍是力有未逮,片刻间他便已大汗淋漓,痛苦不堪,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那股压力却如潮水般退去,不见了踪影。
莫忘仙这里大口喘息着,掌教真人那儿忽然开口说道:“此后,你须记住三件事:第一,莫忘了你的姓字;第二,莫因自己连累他人;第三,除非胜过我,否则不准你再下山。”
莫忘仙道了一声:“是。”掌教真人观察着莫忘仙神情,见他已表态,对自己临时起意的一计似乎感到十分满意,微笑说道:“你去吧。”
莫忘仙依言退出仙道殿,一步一步走得甚是艰难,待走到圣像前,终于失力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十方见状吓了一跳,疑他为了自己犯错,忙问道:“师弟,你是不是顶撞师尊了?”在他心中,这个师弟纵然顽皮,只要言行不是特别出格,师长们都是不会责罚他的。莫忘仙一直也是这样认为的,况且他也记得十方师兄之前的叮嘱,这次莫名栽了跟头,心里便有些不痛快,一边捏腿揉肩,一边说道:“没有的事。也不知道那个臭屁掌教今天是不是吃了蒜头,我话才刚起头啥也没说呢,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十方吐了吐舌,看着莫忘仙心想到:“整个仙道除了你怕是没有人敢这么说师尊了。”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谈,十方岔开了话头问道:“那司南和玲珑以及魔族的事呢?”
莫忘仙心中放下的担忧又忽然提了起来,忧心道:“臭屁掌教说他已知晓了,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十方听着莫忘仙一口一个“臭屁掌教”,有些局促不安,心中也确实担忧司南与玲珑情况,看着莫忘仙与他一起跪在他边上,不由问道:“那你……?”十方的原意是那你就跪在这儿了?就不去看看掌教有什么安排?就不跟去看看司南和玲珑怎么样了?
莫忘仙看了十方师兄一眼,领会他的意思,一脸无奈,抱怨说道:“臭屁掌教说,除非我胜过他,否则今后都不许我下山。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哦?”
十方突听莫忘仙这么一说,初觉莫名其妙,细思一想却顿觉晴天霹雳,看着这个倍受师门宠爱的少年师弟,心中翻江倒海,难以抑制,这得是师门寄予了多大的厚望期许,师尊才会说出那番话来?
仰头看着那三尊圣像仙姿飘逸,道相庄严,十方将《仙道经》默念了一遍,心绪慢慢平定下来,回头看到莫忘仙依然在那儿捶腿揉肩,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一定可以的。”
感受到来自十方师兄的鼓励,莫忘仙笑着应道:“嗯!”
一兄一弟就这样于仙道圣像前彼此定下心愿,落日的余晖洒将下来,将两人照透,将这一处照透。即使黑夜即将来临,两人心中亦无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