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过年期间拜年是重要的社交活动。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了个胖娃娃”描述的就是大年初二回娘家拜年的场景。
约定成俗的规矩,正月初二,女儿、女婿给丈母娘拜年;外甥、外甥女给舅舅拜年;侄子、侄女给姑姑拜年,忙碌碌好不热闹。
小时候还没有小汽车,拜年都得走路。乡村土路上走满了穿红戴绿的拜年人,条件好的骑个自行车,车前大杠上坐一个到两个娃,车后坐凳上还能坐个大人,怀里还能抱一个。车龙头上甩着大包、小包,所谓的拜年礼物无非是白糖、霜果、罐头梨、条件好的,可能还有一盒桂圆大补膏或者两斤猪肉,大人小娃浩浩荡荡,好不壮观!
“拜年、拜年,鸡腿子上前!”这是当时小孩子拜年的口号。到了丈母娘、舅舅、姑姑家,小孩子会大喊“拜年了!”娘家人则接过拜年礼物,让进屋里,落座以后嘘寒问暖,然后倒茶添水,奉上瓜子、花生、爆米花、红薯糖等。
孩子们拜年这天对这些平日很难吃到的零食竟也失去了兴趣,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厨房里家(ga)婆(外婆)窝里的鸡腿子下面条。
过去物质生活匮乏,鸡腿子更是稀罕之物,一般亲戚来拜年,若主家也端上了鸡腿子下面条,你可千万别当真,真的愣头愣脑把鸡腿子吃了,你要把鸡腿子当着主人的面挑出来,客气的说你不吃这玩意,主人会说别客气,你吃吧,你要说我不吃,几个回合下来,主人也就不再劝说,会把鸡腿子再重新收好,等待下一拨客人再重复先前的场景,中国人的人情社会在乡村也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是外孙、外孙女来了,所有的一切又另当别论。家婆家的鸡腿子是可以吃的。虽然老家有俗语,“疼了外甥一溜烟,疼了侄子换换肩”,意思是说,外甥是白眼狼,再怎么疼他,以后他也不会有多深的感情,而侄子却不一样,平时再不咋的,关键时候侄子还是侄子,一家人遇到大事小情还是会挺身而出的。
说归说,做归做。家婆还是心疼外孙多一些。外孙的拜年待遇也比侄子要好的多。
小时候给亲戚拜年,我经常讲的一句话就是,“我又来给你们送礼了!”惹得大人哈哈大笑。
童言无忌,小孩子的话有时还最能道出问题的本质。拜年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送礼,虽然打着亲情的幌子。
拜年礼最能反应亲情的疏远,也最能显露个人的经济实力。女儿们都成家立业,女儿是自己生的,女婿却不是,这也就导致了攀比的心理。条件好的在娘家也许会高谈阔论,条件差点的,犹于身上长了刺,到处都难受,相形见绌之下,气氛就显得波云诡异。好多年前,电影《五女拜寿》、《过年》,讲的就是几个女儿给娘家拜年所演绎的人间悲喜剧。
母亲九岁就没了父母,这就意味着我从见过外公外婆。家婆家的鸡腿子下面条于我无缘。那时候,每到大年初二,别人家的孩子都能兴高采烈的去家婆家,而我,只能倚着门框,眼巴巴的瞅着他们,个中滋味,只有小时候的我知道。
人越没有什么,就会越看重什么。我尝过失落的苦,那种感觉会刻画在脑子里一辈子!因为没有,所以注重。现在外甥、外甥女大年初二来给我拜年,我都会全身心的投入,用所有的情感去关心,去呵护。
他们只觉得舅舅好,却不知道舅舅心里系着一个结,那是一个没有得到过家婆疼爱的孩子心中解不开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