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10年,再看《1428》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四川汶川,8.0级地震。

在生与死面前,在离别与泪水之间,多少人开始懂得: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也许,时间是最好的见证。

10年,有些东西会被我们渐渐淡忘,但有些东西需要我们正视。因为那场灾难所带来的不仅仅是“生之安慰,逝之悲痛”,更有值得我们深思的东西。

2009年,在威尼斯电影节上,一部有关汶川地震的纪录片《1428》引发关注。1428,是那场灾难发生的时间:14点28分。

纵观全片,导演杜海滨用一种白描的手法,将地震10天后与地震210天后两种相差甚远的场景记录下来,不说话,不评判,任凭野蛮生长、自由呈现。

1

影片由灾后人们奔波的场景拉开帷幕,但紧接着,一位特殊的人物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眼神无光。

然而,作者在记录这位“特殊人物”时,分别采用了长镜头和近景等拍摄手段,并在他的背影中伴随着舒缓的钢琴曲与低沉的大提琴曲进入了影片的主题,仿佛这场环环相扣的记录将由他做为“导游”。

就这样,在随后的影片内容中,这位“特殊人物”又以类似的状态出现了几次。

在村民为了几十块钱而纠纷的时候,在村民为了挣钱去收集废铁的时候,在村民偷别人家东西的时候,在村民不顾生命危险在挖掘机之下抢废铁的时候,在一位大爷讲着迷信的时候,在人们利用这次事件做旅游创收的时候……

可谓“一处忙忙碌碌,一处不理不睬”。

他的出现,似乎就是一种态度。在大灾面前,他观察着冷与暖,但无论他看到了什么,对于自己来说,又会显得无所事事。他像极了塔罗牌中的“愚人”,冷眼旁观近乎荒谬的厄运和突如其来的悲惨世界。

2

抗震救灾的队伍、奔波的灾民、满目疮痍的废墟、人们迷茫与不知所措的表情……

当我们还沉浸在悲伤的情境中时,一位灾民打电话的声音打破了我们的情绪,“我们被挡在这儿了”。

面对逃生,无路可走,大概如此。

所有人都关注着灾民,在一番嘘寒问暖与关切之后,匆匆的脚步从一个临时搭建的火炉旁经过,火炉上正在煮着的食物在众人的腿脚中显得如此不堪,而那位与关注者亲切交谈过后的灾民依旧是孤独无奈并坚持着“临时的生存”。

很多事情也许都如此一般,在孤独无助的时候,一句问候会让我们温暖许多,但真正需要战胜的,依旧是我们自己。

3

灾难来了,各界对灾民的救助以及灾区以后的发展也会成为关注的焦点。可若不是当事人,或许我们永远都无法体会其背后的痛苦与真相。

地震210天后,那位因自己没有拿到各方面补助的老婆婆的抱怨也成为类似事实与人物的典型。

老婆婆在影片里一共出现了两次,但两次的话题都是自己没有领到救助物资,她在镜头前说的每一句话都包含着满满的无奈。

而镜头在记录与老婆婆相关的人物动作与环境时,含蓄、内敛、不张扬。

在老婆婆抱怨完之后,画面的音效里紧接着是一首动感十足的音乐,出现的场景是灾区重点建设的地方——猫儿石村。几位姑娘在絮叨着近来的生活,在这看似一切安妥的背后,总有人有难以言说的苦衷。

同样,当这场灾难的一切看似尘埃落定的时候,另一股借着这场灾难开始商业运营的浪潮却如火如荼地涌动了起来。游客们络绎不绝地到来,不时与兜售最悲惨场景DVD光盘、纪念相册的摊贩讨价还价,在7万人顷刻丧生的废墟前带着观光意味拍照留念……

“只是人要活得比较现实点”,一位白衣青年的一番话成为这股商业浪潮的全部概括。

是的,在大灾大难面前,我们伸出援助之手去帮助遭遇灾难的人是我们人类的本能,是出于我们的良知和人道主义精神。

但同时,灾难也成为了考验人们内在品行的一个契机,它可以试探出人们在大灾大难前能否坚持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正如作者自己所说,“灾难是一个特殊的背景,在这个不同寻常的背景下,人性被凸显的一览无遗。”

4

很多时候,无法表达的悲伤也许会成为一生的悲伤。

镜头转到了北川中学的废墟上,一对夫妻和他们的一个孩子在宿舍楼里寻找另一个孩子。

然而,镜头所展现的没有过多的悲痛欲绝,只是几个简单的宿舍情景。当镜头从学生宿舍的走廊移动到发现儿子遗物的地方后,镜头切换到了父母的痛苦表情以及无言语的哥哥的背影。

也许,他们只是众多失去至亲家庭中微不足道的一员,就像走廊里飞扬的尘埃,但内心的苦楚,却如他们离去后,那张祭奠的书桌。

5

灾民,永远是灾难里的主角。

不会忘记一位失去两个孩子的妇女,在谈自己孩子的遭遇时,留下悲情的泪水;

不会忘记几位灾民因不满政府安置,在为拆建的事情争论不休;

不会忘记不顾生命安危,在挖掘机下抢废铁去卖钱的村民;

不会忘记迷信的老大爷在关键时刻依旧谈论着“土地神”;

不会忘记地震200多天后,村民依旧在庙前烧香拜火,祈福平安;

不会忘记那场没有亲人在场、平淡至极的新人婚礼。

这些灾难中与灾难后平凡人的生活,其实就是我们所有人的缩影。不同的是,他们在特殊时刻受到了关注且被无形放大,而我们在平凡普通的日子里往往会对此熟视无睹。

人性的脆弱、人类生存的困境、人类情感的多元便如此。

毁坏的土地上终究会有种子发出新芽,倒塌的家园可以重新修建,但如果我们没有勇气直面我们的内心,反思我们的过去,约束既有的行为,我们未来依旧迷茫。

10年,我们缅怀逝去的灵魂,我们更需要正视生者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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