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绵
一
炊烟袅袅升起的傍晚，老根头一如既往的站在村口凝望着远方，顺着那期盼的眼神，不难看出那是城里的方向。从早晨到午后，再到夕阳西下，村民们总能看到他们的老村长站在村口遥望远方。
是的，老根头是这个只有二十多户人家的偏远小山村的村长，接近古稀之年的他已经在任二十多年啦。老根头原名罗大根，早年在外打工，第一次踏上质地坚硬的水泥路面，而不是松软的黄土地，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路。绚烂的霓虹灯晃了他的眼睛，坚硬的混凝土高墙住进了他的心里，琳琅满目的现代化用品打破了他心底那一份平静。从此，他有了一个梦，那是一个美丽的梦，一个要带领村民脱贫致富的梦。
二
终于，他如愿以偿的成了村长，那时他已经快四十岁了。却像个少年一般意气风发。他是村里外出打工第一人，他把他的梦告诉了那些纯朴的村民们，从那以后，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就有了一个共同的梦，一如它的名字——罗梦村。罗梦？箩梦？一箩筐的梦！
于是，这个几乎被人们遗忘的角落，正在上演一场红红火火的“大生产运动”，为了他们共同的梦。望着手中那少的可怜的上级拨款，老根头没有失望，反而很欣喜，因为这是他上任以来村里的第一笔款项，他感觉离他的梦又更近了一步。钱少不怕啊，望着远方的那葱葱郁郁的山峰，他心中有了主意。
三
一年后，村里有了鱼塘。两年后养殖场办起来了，通往城里的路修起来了。五年后，果树林成规模了，路也变宽了。再往后，村里有了第一家工厂，之后又有了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罗梦村的人们逐渐富起来了，每个人脸上都扬着笑容，他们仿佛看到梦想的生活正在向他们招手。老根头的嘴角咧到了耳后，那时五十多岁的他像个孩子。
远方，只有那片光秃秃的远山在用它那悲悯的眼神望着这个古老而偏远的村落。
四
这一天，噩梦降临了，打破了罗梦村一如既往的宁静与祥和。同时也打碎的老根头那个梦。
“村长？村长，不好了”鸡鸣声刚过，村里的小罗就急急忙忙的跑进了老根头家的院子。
“怎么了，出啥事了，看你慌慌张张的”老根头不紧不慢的披上衣服，踱到了了院子里。
“俺们家娃不知怎的，上吐下泻的，肚子疼的哇哇大叫”老根头从小王急切的话语中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走，我去看看”
接下来，一个，两个……村民们一个一个的病倒了，整个村子仿佛被施了诅咒一般，大多的妇孺，老人都被怪病缠身。其中有几个体弱的老人已经撒手人寰了。老根头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很多，年过花甲的他，不再像以前一样神采奕奕，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愁容与焦急。他四处奔走，寻求帮助。
几天以后，城里的专家来了，告诉了他一个消息，那就是村民们都中毒了，原因就是喝了有污染的水。原来，由于工厂的修建，村里的水质受到了污染。一时之间，全村都笼罩在死神的阴影当中。
五
然而死神并没有就这么放过这个悲伤的小山村。适逢雨季，这里连续下了三天三夜的雨，山上的岩石滑坡，通往城里的路被堵住了。这个山村有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封闭的状态。而老根头只能整天没日没夜的往镇上跑，要求上级拨款，因为刚刚发展起来的罗梦村着实禁不起这样接二连三的摧残。可是，他却只得到一个回去等消息的答复。
只是，他不知道他可能永远也等不到了，因为早在县里递上去的报告中明确写着：罗梦村脱贫致富，已成为小康村了。
一天，两天，十天，一个月，村里的路还是没有修好，镇上也没有来消息。老根头只有一天天的站在村口眺望那个城里的方向，他的梦碎了，整个罗梦村的梦都碎了。在这个年近古稀的老人脸上，出现的是无尽的悔恨与失落。村民们说是惹怒了山神，所以，给整个山村带来了灾难。只有老根头知道，是砍了山上的树，才出现的滑坡。盲目的修建工厂，污染了水源。他默默的在心里忏悔，自己是个罪人。
终于一天，人们在村口发现了老村长已经冰凉的尸体，他斜趴在地上，一双眼睛还睁着，望向那个方向。那个梦产生的方向。
永不瞑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