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阳台栏杆的人

世界苏醒于第一束阳光从地平线溅射的时候,天空正在由黑色转至橘色最后转至那片熟悉的微白,但是室内的暗蓝色并没有因为这缕阳光而缩回阴影之中,依然和我一样慵懒的在床上蠕动着。

闹钟响了蛮久了,意识十分清醒,但是身体上的疲惫拖拽着邀请意识再睡一会,很快就再次妥协于放松时全身的酥软。

早上的天气是最为神奇的时刻,阳光已经普照大地,但是那依旧怵人发抖的寒冷并没有被驱散,享受着阳光丝丝暖意的同时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感觉着实有些新奇。

一年又要过去,满打满算,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写作的第九年了,九年前还是个乳臭未干,下笔粗糙简单而又纯粹的毛头小子,当时甚至也没想到会一直写到现在,直到现在已经是个名义上独立的个体了。

“太快啦……”我有一位老师这样感叹着,“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确实,人生第二个十年就快过去了,而这即将过去的二十年,写作竟陪伴我走过了一半多的年华,创作出众多人物,有些没有结局,有些的结局令人满意,也有些结局难尽人意,这些年写出来的废稿不在少数,但是要说这些东西都是怎么写出来的,好像还真的没有怎么冥思苦想精心筹备过。

包括现在已经发布的《骤雨倾盆不见相》,要说这本书的背景怎么想出来的,其实就是某一天想到一个身临其境的场景,于是先围绕着这个场景写呀写呀,故事就出来了,随后添加人物,随着剧情的推进,大纲也就出来了,以至于现在《不见相》只写到了第一阶段的中期,我就已经把它的结局安排出来了。

故事的开端有很多,对我而言,写一个小故事真的不算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就是出去走一走,多看一看,隔上一两天就有了一个可能的题材。

故事的启程往往藏在门庭若市的刹那,有时候是菜市场人与人之间的一次交易,有时候是某个商贩门前的猫猫狗狗,有时候是哪个午后的曳影窜动下细若流金的小孔成像,又或者是那个坐在商店门口摇摇机里欢笑着的孩子,不过在我看来,大多数故事的启程在于身处于某个平常场景中却在刹那间感到“当下是曾经、或是某人的梦寐以求”的“我”。

随后一个场景就这样迅速构筑起来,那个人就会替换掉我的位置,那个浅浅有些想法的静态场景就这样生动起来。

我把这种创作的源泉归于“寂寥”。

“痛苦是创作的源泉”,我曾经也是因为感到痛苦从而写作,一开始是好奇,觉得好玩,后来就是“痛苦是创作的源泉”,到现在变成了寂寥是创作的源泉。

世界会在刹那间安静下来,身居众人当中却如同独守空房,届时,空气中飘浮尘埃的律动也会看得清清楚楚,忽略了人们的视线变得那样真实起来,眼前那样空旷的画面,景内任何物品的摆放都在这寂静中成为了一种值得斟酌的艺术,若是因为当下正在做的事情不能移动的话,便会猜测他(她)可能会在哪里,若是能够移动的话,那么就可以踱步去追寻他(她)的踪迹。

这次是在早晨金色的阳光从窗户搭上了我的手,迫使我停下了手中正在忙的事,从窗户向外看去,是楼层被阳光照到面粉一般的颜色,顺着楼层窗户边缘的指引,我看到了从楼层另一边露出来的阳台的一角。

虽然坐在室内,但看着那一角都能感到站在那个位置时的心旷神怡,于是大脑一亮,我便站在了那个阳台的边缘,阳光如若似真般照在身上,撑在阳台的栏杆上一偏头,那人就那样惬意地靠在栏杆上吹风。

“今天天气不错。”他(她)说。

确实不错。我回过神来,金色的阳光此时覆盖了我的全身,面前的书页此时才被赋予了它真实的颜色。

此时才从这寂静的瞬间清醒过来,重新投入到学习之中。

更多时候是在寻找当事人的感觉,与人物共情,在真实世界中寻找根本不存在的人的身影是一件感觉非常奇妙的事情,在不同的街区游荡,在反复经过的小路体会,那些不同风格不同性格的不存在的人的身影在我的世界里若隐若现存在着。

我从楼上走下来,那条伸出的大理石长桌旁一个塑料座椅就那样随意摆放着,客厅的灯没有开,只有这张桌子所在的餐厅灯开着,我拉开椅子坐下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注视着客厅伸出色差此起彼伏的黑暗沉默着,屋外的雨依旧在下着,在玻璃板上敲打出毫无规律的清脆声,这种清脆的声音阵阵入耳,脑干在这样的声音下变得酥麻起来,连同整个大脑都放松下来。

“晚上吃什么?”脑海中有声音响起。

我视线迅速转移,他(她)一手搭在桌面上,慵懒地瘫坐在椅子上,一脸平淡地盯着电视,似乎是在发呆。

我又看了眼厨房,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再回过头来,只有那讳莫如深的黑暗。

我站起身来,走进那片黑暗,推门出去,站在亮着几盏小灯的庭院里,在顶棚的庇护下,雨水在我脚前碎开,很快渗进了我的拖鞋。

那种异样的新奇感越发浓重,一种前所未有的舒心伴随着吐出一口似乎十多年都没吐出去的浊气一同降临,湿润的空气正在滋润,万物更新。

更多的时候,我也是在这种自然的安静中慢慢无意识思索着,跟随着感觉寻找着某个值得注意的身影,最后在持续行走形成的疲惫中快速喘息。随后返回家中,继续书写着正在进行的故事,然后在未来的某天,剧情中便出现了这道苦苦追寻的身影。

“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可能就是这样的感觉,在生活中撕扯着难得的碎片,在创作中得以缝补,将那些注定弥留的,放进笔下的永久。

多年后我可能不会记得那些刹那的场景,也不会记得生活中值得品味的瞬间,但我会看到那个人物,在曾经书写的涓涓流水中,化作活灵活现的鱼,在波光艳影中,再度看到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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