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美国福特镇，一八九三年——

  福特镇是座位于美国郊区的一个美丽小镇，或许也算不上多美，于我而言是这样的没错，尽管这里有一条弯弯的小河，还被枫林绿洲所包围，也因此吸引着许多从世界各地来观光的旅人，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河畔那间日夜都在运作的染坊没有迁离此处，镇里任何的美都没办法让人忽略这种五颜六色的瑕疵。

  我曾经刚来的时候，原本也觉得水边的小草是单调的绿色，看起来挺简约美丽的，可当看到青草被染坊排出的污水侵蚀之后，我就开始同情它们了。

  我成为这里的居民后，总是没胆量出门。那些从巴黎、纽约这种大城市过来的游客，他们每当经过染坊门前，看到斑驳陆离的河边草，通通都会用手捂着那大鼻子，眼里的质疑和反感，我敢说绝对能够瞬间就让福特镇的所有居民心寒。

  好吧！或者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一切，都是门口那位衣衫褴褛的乞丐所惹出来的，根本就与染坊的正常运作无关，它是冤枉的，但要是我的话就不会这么想。

  我没有贬低这里的意思，我只是喜欢往更多的缘由推敲。

  当你经过染坊和乞丐的面前，你往往很难知道，到底哪方会比较臭味相投。

  到这里为止，我并不喜欢过多的评论别人。我是个善良的小伙子，醉汉泰勒经常这么夸我，当然你如果舍得给他更多买酒的钱，他准能将你夸到苍穹宇宙之巅。

  事实我已经在十六岁的时候就随着家人从北部寒冷的城镇搬来这里，至今一转眼就生活了八个年头，我对于这座小镇的熟悉程度，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家门。

  其实我还想说，倘有人走在福特镇的路边，随便问问这里的路人，那座染坊到底是谁开的，那他们就会很友好的回答：“不是镇长的还能是谁的！”说完他们就会扬长而去，你很难看到他们面庞流露的忌惮。

  他们愿意告诉你答案，你应当感到庆幸，这样你就不会傻乎乎地跑去染坊门口指手划脚了。当然，倘若在你开始骂街的时候，染坊里也有人出来准备教训你，你大可以说你其实是在骂门口那个混蛋乞丐，这样你也许还能化解一场不必要的纷争，否则就得受点皮肉之苦，并且还会坐牢。

  你千万别觉得没面子，这样做对你有绝对的好处，并且乞丐是个聋哑人，你尽管假装骂他，只要别太过份，我是说你脸部表情别太狰狞，那么他就可能会当你在给他唱情歌。

  只能是情歌，没人会愿意看到你突然出现是在乞丐面前对他唱国歌，这太荒诞了。

  实然，我经常怀疑乞丐是在装聋作哑。

这不是我无的放矢，而是有事实依据的，因为我有天发现他捡了一个旅人的钱包。听我说完，你必须要相信，那旅人跟他起码相隔有半条街的距离，是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那钱包的，至今我都没能明白缘由。

  总之，我明白谁也不能相信他，我们可以毒打他，甚至借着唱歌的尽头去对他发起谩骂。

  嗯？为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些，还有以唱歌的形式去这么做呢？这完全是因为我觉得你演戏并没有乞丐他那么炉火纯青，你随时都会被他看穿你在对他不敬。

  你必须用优美的旋律和动听的歌声将心里的狠话说出来，否则你将惨遭毒手。因为他他随时会动手打你的脸，别怀疑，他打人真的比一般人打得要痛得多，你或许不会自信到要忽略他手里的脸盆。

  我明白那么多，还是因我很久之前被他揍过一次。

  那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我衬衫被他撕烂半边，鞋子跑丢一只，回家还被父亲教训一顿，这真够倒霉的。谁说不是呢？想要买一双好点的鞋子和衣服，可是至少要五美元的，这几乎是父亲整天的工钱。

  自从这件事发生以后的两年来，我就很少惹那位乞丐，最多就是偶尔去牧场捉两只虱子去看望他。

  我是善良的小伙子，是吗？没人能打破这种美德。

  对我来说，送他这种礼物真的是很吝啬与残忍的事情，所以我最近醒悟后就开始赎罪，跟我师傅纳尔森努力学做蛋糕，并惩罚我每天坚决不跟他顶嘴超过十次。

  我倘能赚到钱，我会给乞丐买瓶啤酒的，我早就答应过自己，希望上帝能感受到我的慈悲而选择怜悯我、原谅我捉虱子时愉悦的脸。

  我想他会的，我本来就很可怜，无从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