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叫我辛
我是一个教师,但我的妈妈不是。她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普工,在生产线上和农田里挣扎了一辈子,奋斗了一辈子。
上小学的时候,走廊上的女生堆里窃窃私语的都是围绕着某老师的儿子:他站姿挺拔,声音洪亮,目光坚定,一派果敢的行事作风。他还是学校各大文体晚会的主持人。“老师的儿子”这个别称,就像无形中舞台中的一束光一直追随着他。而我则坐在黑压压的观众席下。能当上老师的孩子,真好!
放学回家,我的妈妈还没有回来,她是一个羊毛工厂的普工。这一张脸,有皱纹有斑点;这一顶头发,还没有白发,但却是枯燥的,无色泽的;各种红色的衣服穿出了普工的精气神。下班的时候,就是饭点。饭桌上,妈妈说:“ 赶紧吃,吃完去工厂帮工,一个小时就够。” “哦。” 脱了鞋子,踏进一个长方体,就像一个火车轨道的模型,中间是两排缝盘机,然后四周被羊毛衫片啊,线啊,筒啊环绕着。接下来一个小时里,你就在这里浮浮沉沉,哪台机子做成半成品了,就拿着剪子去收割,然后就近找个位子,或羊毛衫,或椅子,放置在膝盖上进行再加工。“ 好了,差不多了,你可以走了。” “哦。”
高三在读的时候,身边的同学的家长着急了。各种转学、联系辅导老师、定大学目标等等。我的家里却是火热热地一次又一次召开家族大会。爸妈请来了伯父、姨丈等在街道任职的白领来出谋献策。妈妈甚至于牵着我的手在大晚上带我去了隔壁街的毫无血缘关系的只是点头之交的某姐姐,询问师范专业好不好。与其说,是在为我的大学选方向,还不如说是给我爸妈科普。科普的结果就是:女孩子读师范专业是大大的好!女孩子当老师是大大的好!
大学毕业,我想离开这个出生的城市,没有其他,就是想追求大部分毕业生都想要的:理想,或者是见见世面。可是爸妈不同意啊,他们再一次请来了家族团队,一轮又一轮的辩论开始了。最后的结果就是,妈妈说:“ 你一定是在外面交男朋友了?” “ 我就是想要出去外面,租房工作都大概联系好了。” 妈妈:“ 你是不是一定要这么不听话?!” “ 我就出去,混成什么样都不回来!”
很多年后,我开始工作。我还是会嫌弃工作的反复无聊,工作毫无起色,但我也更早地体会到了曾经小小年纪的我就是在这么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的帮工中熬下来的;我还是会可惜不能跟别人拼爹拼妈,但我也知道勤劳勇敢才是真正的财富;我还是会因为我爸妈朴实的衣着和卑微到土地里的谈吐而感到些许尴尬,但我也知道这都是生活。因为有钱,所以选择;没有选择的时候,就请好好地生活。
她是一个农民工,一个认真负责的农民工。
她是一个妈妈,一个认真负责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