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喧嚣渐渐淡去，肃穆静雅的会客厅显得亮堂一些。含笑的优雅女人，风姿绰约，表情生动，看不出半点倦怠。

        面对刁钻的问题，方源心里清楚，雨菲的专注执着，不容他有一丝含糊。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答复，流露半点虚与委蛇，都可能让眼前女子失去兴趣。一旦敏感的雨菲没有了好奇，交流就会不欢而散。这是一个打动雨菲的机会。他很是奇怪，立在窗边的女子，与郑祥石描述的雨菲，看上去大相径庭。她跳动的眼神，透露着率真和顽皮。也许，雨菲故意演给自己看？

        方源看着耿嫂进来，换了新茶，然后静静的走出客厅。

        “如果原罪的存在，能够得到证实，我个人认为，人无法预知……”。方源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人的自由意志突然爆发与泛滥，脱离了理性控制，或者说，人自己可能根本没意识到，是这样吗？”雨菲像是一个虚心而且专注的学生，受到了某种启发，然后反应极快的诠释。

        方源思路清晰，反应敏捷。雨菲话里透出端倪，她紧紧抓住“原罪说”，是为了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一方面，她会对自己一些作为进行反思，另一方面也是为所做的一些事，找寻合适的理由。不排除她更可能试图寻求一种正当性！她是精明智慧女人。如此看来，改变一个人并非易事。雨菲就是独特的雨菲，她需要时间。

        “或许是这样吧。”方源盯着茶壶。

        “等等！我好像明白了。如果一个人基于本性本能，滥用自由意志，给人造成伤害，这就是原罪，可以得到上帝的宽恕，是这样吧！”

        “对于任何一种物象，每个人都可以有不同的解读。”

        雨菲微微一笑，想起刚才的问话。“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

        方源两手握住茶碗，表情变得凝重，随即陷入沉思状态。停了一会儿，他慢慢抬起目光，复杂且沉重的眼神里含着内疚。“是这样的，我，无意中，……曾伤害过两位都很出色的女人，不知道是否能称为原罪。总之，心里一直自责，感觉自己不可宽恕。”

        “我想知道，你……怎么会伤害到女人？”

        “有个女孩，是我大学同学，向我表达她非常爱我。大约持续十年之多。那时，我也是很执拗的，认为不爱就是不爱！劝她说优秀男人无数，她会找到理想的伴侣。她惨然笑着留下一句话：你结婚之日，是我出嫁之时。开始我以为她说的是气话、玩笑，没想到，我结婚的第二天她果真嫁人了。后来，与那个她不爱的男人婚姻破碎……”。方源埋下头，“实际上从那天她惨然的笑容里，我似乎感觉到，那不仅仅是个玩笑。她可能真要那样做！如果我当时没那么多顾虑，主动与她沟通交流，或许她不会……”。

        “你没有错！”雨菲看出男人不是做作。

        “可是，我内心一直自责，对不起她……”

        雨菲朝前走了两步，坐回沙发一角，端起茶碗放到嘴边。她没有喝又移开，距方源近了一些。“第二个女人……？”这个男人有情有义，他的坦率让她错愕。

        “第二个女人，就是我的妻子，我深深的爱着她，她也爱我。我们彼此相爱！爱与包容是幸福根基，都替对方着想，可是，最后她还是离开了我……”

        “为什么？难道是移情别恋？”雨菲突然显出了某种不安。

        “我相信她不会！她的离开……完全是为了我的事业……”。方源舒出一口气，“她不想让我为她分散精力。……其实，她的内心深处一直有阴影，她曾几次明确表示一吐为快。而我，不愿让她揭开疮疤，不愿让她再承受一次伤痛。结果越是这样，给她心里压力越大。半年前她不幸流产，精神受到剧烈的刺激打击。她的话渐渐少了，神情淡泊。我发现了状况不对，几次准备与她长谈，可是那段时间忙碌，不能贻误工作。有一天，我很晚回家，她只留下一封信，走了……”！

        “啪嗒”一声，雨菲手里的茶碗落地。她快速使自己平静下来，站起身，叫着耿嫂。雨菲无法真正平静。她潜意识里，一直把谢芸婷想象成一个坏女人！是她潘雨菲，在洪承彦手里重金买下芸婷不雅…照片。难到……

        雨菲只是没想到，由于迁怒，她对芸婷的惩罚，伤害了一个无辜的生命！那个生命还未出生……

        耿嫂进屋收拾了落地的茶具。雨菲盯着地毯上一块水渍。覆水难收。她抬眼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你很男人，怪她无福……”。雨菲异常肯定地说道。她平复着自己的思绪。

        “不！我一定找到她，不惜一切！我会很好的保护她，不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方源语气坚决。他不能没有芸婷！

        一片安静。说到动情处，方源忘记了眼前的女人。他的眼神刚强执着。

        “喝点红酒，怎么样？”雨菲故作淡定。

        方源沉浸在记忆里，没有吭声。雨菲走到酒架旁，不一会儿，手里托着两个杯子，走近方源：“喝一点……”。雨菲都吃惊，自己倒成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女人。我还是雨菲吗？

        此时，雨菲仅距男人半步之遥。方源没有拒绝，接过杯子。雨菲面庞清丽，掩在两道黑发之中。他想大声叫出，芸婷，就是你的亲姐！可是，雨菲没有心里准备，一旦冒然说出，很难预料会不会惹怒雨菲，那样就会前功尽弃！

        雨菲露出一丝笑容，与方源碰杯。方源站起身，比雨菲高出大约十公分。两人几乎同时抿进红色的酒汁，气氛舒缓一些。雨菲见男人情绪稳定，不甘心似的想说什么……

        这时，方源手机突突响起。这么晚，谁挂的电话。女人声音传过来，是许梦晴。梦晴慌乱的离开，处理完事情，想到方源一个人孤单单被撇下，不安起来。

        她说，电话打到家里，没人接听。问他回没回到家里。方源回说，马上就到家。

        移开两步的雨菲，听出女人的声音。

        手机挂断后，雨菲笑问：“是位女孩？”

        “一个非常好的朋友。”方源回道。

        “你有很多朋友。”雨菲看似平淡，却含有某种深意，“你我，也可以成为朋友！”雨菲没等方源回话，“算了！萍水相逢，不过是擦肩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