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凉穿过少年衫

壹:【一个忧伤多雨的蓝色夏天】

宋雨轩送我的晴天娃娃依旧挂在窗沿,我望着窗外的阴天,想着去年我们一起踏过的海浪线是否还依稀留有我们浅浅的脚印?看着雨水顺着玻璃划下一道道突兀而鲜明的水痕,我决定一个人出走,离开这里,就像离开多事之秋、耶路撒冷一样的伤心地。或许我能释怀,或许我们故事的结局即将在毕业那天揭晓答案。

我背上小小的行囊,其实我没有多少想要带走的东西,虽然我不能确定,我要离开一天?一周?一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

我乘上开往远方的火车,手里紧紧拽着宋雨轩去年送我的那只泰迪熊,我想我现在的样子很傻,仿佛仅仅只是需要一个人陪,又期待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看见宋雨轩焦急的身影来四处寻觅我。可是现在,没有人陪,也没有宋雨轩的身影……

伴随着火车车轮和车轨摩擦时发出轰隆隆的重低音,我踏上人生第一次一个人的长途旅行。我要去寻觅夏季的薰衣草小径,还要去葡萄庄园品尝最美味的香槟,如果可以,我不介意再往前走,说不定可以遇见大海和传说中美人鱼栖息过的礁石。小小的南方小镇,我决定离开你短短的时光,哪怕等到秋季梧桐树叶凋零、枫叶染红了整片山丘、金黄的雏菊遍布小镇的每个角落……我也在所不惜。

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对一个人的旅途充满期待。火车的车厢摇摇晃晃,阳光穿过树木茂盛的森林洒下零零星星的光点。有点睏,打了个哈欠,心里没有任何焦虑的情绪,只是目光涣散地看着窗外急速掠过的风景。

手机开启了飞行模式,只是不想被打扰的一个方式,手机里播放的音乐不停的单曲循环着那首我和宋雨轩最爱哼起的旋律。悲伤瞬间弥漫了整个车厢,好像空气有毒,笼罩了我迷蒙的双眼。

他坐在我对面的位置,我留意到他明朗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大概过了10多分钟,他一直用这种似有若无的表情注视着我。我其实不笨,从他开始看我的时候,我就一直将视线落在窗外,并且一直没有任何反应。

可能他再也招架不住了吧!终于开口:“你……好像是我学妹!是市一中的学生。”

我知道我穿着校服,可是这种开场白只会让人觉得无语。于是我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他伸手过来,轻轻摘下我的一只耳机:“高三吗?就快毕业考了!怎么一个人出来?是旅行吗?”

我忽然闻到他身上散发淡淡的薄荷草香气,一时间失了神。当然,我并不是因为被他吸引,反倒是……让我想起来了一件事,这个味道和宋雨轩身上味道异常接近。大概只是用了同样的沐浴乳吧!想到现在和宋雨轩僵持的关系,我刻意放松了自己的心情。

既然事已至此,我也顺水推舟陪他聊几句吧!

“是的,高三。不是旅行……”我沉默了短短一刹,“是流浪。”

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秒钟。

“学妹真有个性。”

“你想说的是叛逆吧!”我伸手想要夺过被他摘下的耳机,冷着一张脸不想和他多说。

他却并没有还给我的意思,反而质问我:“为什么不好好在学校上学?无论有多少伤心事也要等考完试再说!”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这些,我内心涌起一股接一股的热潮,就快要涌入眼眶了。我忍住最后的防线,若无其事地反问他:“即便考上大学又能怎样?”

我不知道我的青春最后将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祭奠,但我永不希望结局是被世俗的光环笼罩之后再被黑暗的细齿吞噬。我一直觉得离开青春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犹如我曾经也傻傻地以为宋雨轩将会是我未来的全部力量。我会用生命去珍惜他。

最终,我没有忍住泪水,它们涌出眼眶,一颗颗掉落到我的校服裙摆上。从那一刻开始,我便不能止住眼泪,一直哭一直哭,哭到累了就趴在桌上默默地擦拭着泪痕。

“我叫魏鑫。”他递给我一张纸巾,“快哭成小花猫啦!”

“卫星?”我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是天然的吗?还是人造的那种?”

我抬起头看他,不料他“噗”地一声笑起来:“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有自己的轨迹,愿意围绕属于自己的行星运转的卫星。”

忽然阳光照射着他的侧脸,我看见他轮廓明朗的笑容,心底不禁泛起波澜。

“我失恋了,就在今天。”我低着头,几近呢喃的发声。

“那你现在怎么想?”魏鑫说完,拿起桌上的水杯放在唇边,轻描淡写地问我。

还能怎么想?我们之间三年的感情,怎么说分裂就分裂了呢?这样就算不言是谁辜负了谁,至少我们在彼此身上也付出了太多的年华,为什么最后的结果竟是分手呢?

我没有回答魏鑫的问题,只是将头靠在玻璃窗上:“我累了,先睡一会儿。”

摇摇晃晃的火车、窗外斑驳的风景、阳光零零落落地洒落在我的校服上,这个未知的旅行,究竟哪里才是终点?身心疲惫的我,渐渐地感到睡意朦胧。

……

醒来的时候,魏鑫不见了,大概已经在某一站下车了吧!

心里沉闷的情绪不知道该怎样找到出口。

火车的终点站是一个遍地油菜花的小镇,我一时有些语塞,原本应该逃离这些总是能够勾起伤心回忆的小镇,有一种绕了一圈还在原地的感觉。

我拖着行李走下火车,忽然有种错觉,看见了魏鑫的身影。我开始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这个唯一关心我的陌生人。

“魏鑫!”

他转过身,嘴边扬起微笑。

“那个……我……以为你早就下车了。”我想现在的自己一定连说话都显得极为不自然。

是因为,我手里还拽着宋雨轩送给我的泰迪熊吗?看我这个样子,一定让人觉得很迷糊吧!


贰:【油菜花间犹如星光点点的青檬之恋】

魏鑫带着我,走在一大片金黄的油菜花田里,天很蓝,微风带着丝丝凉意。

“你之前在我们市一中上学?”

我跟在魏鑫身后,脚尖轻轻踩在田埂上。

“嗯。现在我已经是大学生了。”魏鑫轻松地说。

我停下脚步:“你打算用这种炫耀的语气向我诉说你的大学生涯吗?”

然后魏鑫也停下脚步。我嘟着嘴走到他前面,头也不回的一直往前。

“喂!小学妹!怎么这样就生气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我也不是觉得你叛逆,没有看你不好的意思。”魏鑫跟在我身后一直喋喋不休地解释着。

我走在距离他五米左右的正前方,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你没有生气?!”魏鑫的脸色顿时从愧疚转变成迷茫,之后他也跟着笑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啊!”

看见他追上来,我转身就跑。在油菜花田里,我们笑着、闹着、奔跑着……青春的剪影落在少年的心中。我们跑累了,就坐在田边聊天,用手机拍照,那一大片金黄的花海定格在青春的尾声。少年花漾般的笑颜,会一直一直烙印在我的记忆深处。

“我不知道我会在这里呆多久。”我躺在草丛里,望着天空那片无暇的蓝,雨过天晴有点忧郁的蓝。

魏鑫把我拉起来:“既然青春留不住,走,我带你去玩个够。”

我用几近惊诧的目光看着他几近疯狂的举动。

“只是你要答应我,玩过了,伤心过了,就回去上学。顺利地考上一个好大学。”

魏鑫说这句话的时候忒认真,表情忒呆萌,可是我的心也忒感动。

我忍不住笑起来:“好啊!我答应你。”

时间能够承载的或许只有这么多,多少剩下的盛夏,多少青春的微光剪影,将在时间的长流里付诸年华。

我的左手被魏鑫紧紧拉着,他好像要带我越过时间的长流,奔向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只有我和我们的世界。

我知道这一场旅行将会在我的青春留下一个句点,但我希望魏鑫会这样一直牵着我,牵着我走到时间尽头。哪怕在我还恋旧的这个时刻,我也很想把不久前才和宋雨轩分手的事实抛之脑后,坦坦荡荡地大声唱歌、放肆游玩。

“……这里居然有游乐场!”我有点不可思议的用手捂住嘴,然后忽然跳起来,“快点,我们去玩摩天轮吧……”

魏鑫在我们的票根的背面上留下字迹,后来我发现,他也在水杯上留下字迹,甚至背包上也有。每次我争着要看,他就会把这些字遮住,然后拿出一沓明信片给我。

“咦?你收集明信片吗?”虽然很好奇他在写什么,可是我还是更想听听有关这些明信片的故事。

魏鑫是个治愈系暖男,无论他是在替我疗伤或是由于文艺细胞很强,我都开始渐渐地喜欢上他,喜欢上拥有无限美好的可能的他!

宋雨轩和我,无论出于哪种缘故,都是过往云烟了。我还带着他送我的泰迪熊,想一想就觉得鼻子酸酸的。

魏鑫拿起手机拍下了我紧紧抱着我的泰迪熊,眼泪滴落的瞬间。

不知不觉,天空拉下黑暗的帷幕,夜空里的繁星闪烁着奇妙的微光。我只记得刚刚听着魏鑫的明信片里的故事,才知道并不是他爱游历四方,他也没有结交全国各地的朋友,他不是诗意的流浪者,更没有神奇的亲身经历。可是那些明信片却映着他最珍惜的一幕。我没有看懂,明信片的背面捕捉的是一个个远景,但是每一张都有一个女孩的背影。画面感清新文艺且斑驳迷离。

“魏鑫,你是个有故事的人。”

只是这个故事该从何说起,我不知道。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包括你和我。”

摩天轮升到最高的顶点,我魏鑫飞快地按下快门,手机屏幕里是我的侧脸,以及窗外最美的风景。

“我知道,将会有一天,你会把这一切都送给我。”

“不是送,这一切本都该属于你。”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表达我稍显淡漠的话语,只是将脸撇向一边,任凭眼泪一直流,玻璃窗映着魏鑫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我的背影。我知道我心碎,可是这一地残骸该如何拾起?


叁:【期待爱有天意】

翌日。我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捡拾我昨夜碎了一地的梦。可是无论梦有多绮丽,终究抵不过支离破碎的结局。

再见,那片油菜花田。

再见,那片闪烁的星空。

再见,摩天轮上的美好回忆。

再见,魏鑫。

我将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火车即将开往的下一站,是我的伤心地,我的多事之秋。

回到学校之前,我要将我和魏鑫的故事写在自己的博客里。那个沉积了多年我和宋雨轩的故事的博客,现在要重新定义成为崭新的一页,不再为失恋而悲痛欲绝。

我庆幸自己记下了魏鑫的大学和所学的专业,就算这一次不为了爱,也是为了一场青春旅行。我也会去考魏鑫念的那所大学。


我回到了学校。

没有想到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宋雨轩。他就站在学校门口,看见我时满脸温暖的笑容。

恍惚间,我以为我们之间还像从前一样。

我没有回以微笑,只是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掠过。

之后的日子里,我没有时间想太多,只是更加明确自己的目标,我是为了考上魏鑫的那所大学,才埋头苦功起原本已经被我放弃的科目。

偶尔用E-mail讨论一些学术论文,我们也会聊聊MSN,经常在博客里写下甜蜜的故事,给彼此留言,直到可以畅谈今后的人生方向以及未来的择偶标准。我觉得我和魏鑫的关系已经逐渐升华,可以从朋友到知己。

就在我以为再也不必每天晚上辗转难眠对宋雨轩念念不忘的时候,整个学校却流传起了关于宋雨轩的消息。本来我并没有打算去洗耳倾听或者故意打探,只怪传言越传越离谱,事情闹到了训导主任那里我才知道,原来宋雨轩真的不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宋雨轩了。

这件事起初是说,宋雨轩喜欢上了一个十足的问题少女。而后,做出了一些违反校纪校规的事情。具体的详情我也没有再去打听,只知道是那个问题少女先引诱他,频频出怪招引起宋雨轩的注意,起初宋雨轩避之不及,不知道后来出了什么问题,他好像开始尝试接受她了。重点是,那个少女,有着和我极其相似的容颜。

并不是我无所谓才让曾经的爱情如此无助,只是我永远不知道对他付出的真心和换得的甜蜜是否平等。也许爱情里没有谁对谁错,付出没有谁多谁少,也绝口不提谁对谁公平。我不知道现在去挽回这一段感情会是怎样的后果,我也不明白自己错综复杂的情感是不是因为我对宋雨轩还保留那一份臆想。不想接近他,不敢触碰这段已经夭折的感情,可看着他如此沦陷,我怎能坐视不管?

后来,我见过宋雨轩在学校附近的PUB门口和那个女孩激情地拥吻,我仿佛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擦干眼泪,将那个装满我们回忆的盒子放在脚下转身逃离。

宋雨轩,你知道吗?那是属于我们的回忆!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不懂得你的颓废与不珍惜,可是我知道我始终站在原地,不曾离开。应该把你拉回过往,青春应该充斥着的是我们无限美好的爱恋……怎么一切都变了?一切都不如人愿!

我捧着自己摔得支离破碎且完全无法整合的心,我喜欢的你去了哪里?为什么我再也找不到你了呢?宋雨轩,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哭泣。


肆:【愿为比翼鸟,天作一双人】

最近总是会收到魏鑫寄给我的明信片,我常常踮着脚尖用眼睛寻觅着值班室里有没有最新寄来的明信片,很怕哪一天会被谁无意中拿走一张。

我喜欢魏鑫的文笔,也没有辜负他曾经在我们学校读的是文科,我一直很怀疑自己的能力,为什么我和魏鑫比起来总是始料不及的结果呢?他喜欢写诗,我喜欢作词,因为我还有另一个天赋,我学钢琴,音律感不错。

那一天,我看见魏鑫头像旁的签名写着“愿为比翼鸟,天作一双人”。忽然觉得他的诗文里透露着一种安定的力量,不管世事变迁,无论沧海桑田。

我立刻打起精神想一语戳中他的心事,没有想到消息还没发过去,他就抢先发了一张照片给我,上面那个和一只泰迪熊紧紧依偎着的少女眼角还残留着泪。

“高考快到了,我会好好努力,希望能和你上同一个大学。”这一行字发送过去,我没有留意到自己眼角的泪痕,原来那只泰迪熊还是会勾起我深刻的思念,同样是那只泰迪熊,让我的心里感到温暖,想起的是魏鑫露出的笑脸。


毕业那天,宋雨轩在学校门口拉了一个横幅,本来很反感这样的做法。可是当我看到上面写着:无论雨有多大,都有我送你的晴天娃娃。无论路有多长,都有我的泰迪熊陪伴。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也能记得曾经有我陪伴。

我还是可以看见宋雨轩温暖的笑容,感觉到自己湿了眼眶,我匆匆穿过人海,走向远方。如果谁知道宋雨轩的故事,我愿意倾听。希望我错过的,不是他温暖的笑容背后隐藏的忧伤。

宋雨轩,又是下雨天了,我想你。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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