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来,回家乡的次数多了起来,随便找个理由便回去了,动辄上千公里的路程,也不算什么阻碍了。
回家都做了什么呢?去村边小树林转转,看看那些树是否高了几尺,树叉间多了几个喜鹊窝;去大街上转转,看看又开了什么新的铺子,再去街口卖猪头肉的同学摊子边唠上几句家常;去东边那条老河沟里转转,涨水的话就听听蛙鸣,枯水的话就坐河沿上,手里揪几簇葛八草,往四面八方眺望眺望。
要么就是坐在家门口逗猫逗狗,跟依然认识我的老人家们大声寒暄。
总之,回去并没有办什么正经重要的事情。
我偶尔也会问自己,为什么总想回去家乡看看?
我的家乡,实在是没有任何名山大川,也没有摩登都市霓虹,她是华北平原上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村落而已,这样的村落在我们那里有无数个——一片片棋盘般的农田环绕着她,树木和平房自然地隔出一些弯弯曲曲的村道来,这便组成了一个家园。
但是,在这家园长大的人,不管走出去多远,多久,午夜梦回时分,时不时有鸡鸣狗吠,蝉鸣蛙噪,那是来自儿时的最熟稔的声音,清晰得像是没有任何时间、空间的阻隔。
也许是受着这些声音的召唤,我才一遍遍想要回家的?
我是个幸运的人,人到中年,从小长大的院子里,依然热热闹闹,因为上至祖母下至甥侄,还住着三四代人。在那院子里,我清清楚楚看到我从何处来,也暂时不要太纠结要往何处去。我见过许多我的同龄人,在外奔波半生后,回来面对一院子的断壁残垣,夕阳衰草,已是无处话凄凉;家乡对于他们不再是家乡,而是故乡了。
家乡对于我,终究有一天也会变成故乡;我希望这一天尽量晚些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