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快切成探测器的摄像头！”教授喊，但是四下无人反应。

“切回探测器光学观测！”田英反应过来，喊一声。听到了台长的命令，工作员又敲了几下。大屏幕上又显示着探测器的图像。

“哈雷！它重新出现了！”一名工程师张口就喊，但是田英很快发现不是的。只不过在它原来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新的东西。它通体雪白，不断地延展着，仿佛铺开一张床单。很快占据了整个大屏幕。很快，上面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像是拓印上去的。图像很模糊，但是在白色的衬托下仍然很显眼。

三个人瞪大了眼睛，努力去辨析。慢慢地，图像变得越来越清晰。那是一段文字。

“这上面好像写着：‘向你们致意！’”田英挠挠头。

元帅转过来惊奇地看着台长：“田先生，我只知道你曾经在法国留学，但我还不知道您居然还学过俄语。”

“什么俄语？”田英一头雾水。“倒是你把词句混淆了吧？上面明明是简体汉字。”

白色物体上的字固定下来，显然它已经学会了这些东西的拼写方式，并且能够表述的清楚了。那些字微微还在跳动着，像是在放映一部老式电影。

“它会显示不同的字。”边上的一位工作人员说。

吉文森教授摇摇头：“更确切地说，它会根据我们的母语，来分别给每个人显示不同的字。”

“这也太玄乎了！”那个工程师有些惊讶，田英伸手示意他安静下来：“快看，上面又写了什么新的东西。”

我想你们不介意给我开放一个服务器端口吧？

“照他说的做！”田英推推工程师，后者立刻移动鼠标，开放了一个互联网端口。为了避免不良软件和信息进入观测台计算机，观测台的服务器系统仅能使用局域网，甚至连数据网络都不能连。但是为了方便一些信息的传输，仍然预备了一条宽带。

广播内传来了刺耳的声音。几秒钟后杂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声。这声音应该是它接入互联网选取的一位青年的声音，其中颇带着几分亲切感。

“我想这样对我们的聊天有帮助。”在屏幕上的巨大白色物体内，也显示着这么一段话，“不过，在开启正式的谈话之前，我想先在你们的史册上给我添上一笔功绩——我刚刚把你们从毁灭的边缘拉了回来。”

吉文森教授挠挠脸：“毁灭的边缘？”

“是的——”声音高起来，好像还带着一点兴奋，“你们知道吗？就差那么一点点，这个大家伙就会在你们的行星表面砸出一个巨大的陨石坑：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会感觉很奇怪，因为你们的计算结果显然不是这样。”

“也从没料到过！”田英惊讶地说，“这可是我们最好的计算机做出的结果。这太玄乎了。”

“你们当然不可能发现。因为什么都可能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不是按照它现有的轨迹来判定彗星的航向，这应该说是最普遍的方法，可也太原始了。我的演算单元按照因果效应，按你们的话说，蝴蝶效应来进行演算。当一个事件出现的时候，我会去寻找分析附近所有存在的，可能对事件产生影响的物体和事件，把他们的运算结果全部叠加到对现有事件的分析中。比如说你现在往地上扔一个硬币，我会同时计算空气阻力，你们的地毯，还有周围的人甚至他们泡的一杯茶，来分析是数字还是花。这些数据不断叠加起来，当它们累积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也就是事件在往某个方向发展的概率误差小于千万分之一，我就能得出结果。”

“不可思议！”教授拍着手，“不过，还是让我们快些开始干正事为好。我相信你也浪费不起时间。”

“是的，除了你们，我还可能要去探访更多的星系。”

“你是谁？”田英问。

“画家。”那个声音说，“你们可以这么称呼我。真实的名字没有确切的定义，在不同的语言中表述也不同，不过我更喜欢这个，这让枯燥乏味的宇宙工作多些悠闲的气氛。”

“画家？这可真有意思。”电脑工程师说，“我也是学过美术的。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这活计还真是好玩。说真的，我很难想象一面飘浮在宇宙中的巨大的镜子挥舞着有地轴那么长的笔杆，上面用每条直径比谷神星还宽的纤维束起来，然后蘸着星云团，在星系里画画的情形。”

“不，你的思维太死板了。”画家说，“我们从不用画笔，颜料，调色盘以及你能想到的任何有关画画的专业工具。”

“那你怎么画？”田英问。

“纸。”画家说，“有纸就够了，比方说我刚才画的这个。”

巨大的屏幕上，白色镜面的一处忽然出来一张纸片似的东西。但当它接触镜面以外的太空时却变得透明，仅仅有一道似有似无的外轮廓。紧跟着，“纸片”上映出一个东西。

“哈雷彗星！”所有人一起喊道。

画家表示肯定，它也许会点头，但是我们看不出表面的反应：“不错。事实上，我的作画风格，就是你们艺术里讲到的‘写实’风格。而且是实实在在的写‘实’。我不是去把一个物体描绘下来，而是直接——”

“从宇宙里拓印下来。”元帅说。

“这就是我的画纸。”画家把作品收回去，又抽出一张同样的东西来。在画面上，它刻意把身子侧了个面，使得纸能更多与宇宙的背景形成反差，好让人看清楚。现在，天文台的人可以好好看看它的作画工具了。

这张纸就像写书法的临摹纸一样。它透明的像是什么也没有，仅仅在周围的一圈散发着白色的光，以区分外界和纸面，它应该是一个没有厚度的二维平面。田英打量着这张纸，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纸的面积范围内，一颗星星都看不到。仿佛被一把刷子沾着黑色油漆抹去了。

“这并不算是你们意义上的‘纸’。它是一个小宇宙的入口。”画家骄傲地说，“我可以自行在体内用高能粒子制造这样的小宇宙，并且随时取用。它们的表面有一层封膜，像我的表面一样，是一面全反射的平面镜。封膜其实就相当于一个空间断层，把大宇宙和里面的小宇宙隔开。但是当我将封膜蒸发掉，两个宇宙之间就会联通。接着，我把它发射向我要画的物体，并调整纸面大小。同时也发射粒子束撞击，类似于跃迁的原理，来把断层打开。而我画的东西就会通过入口，跌落至小宇宙内；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没错，这个过程可以逆转。我只要重新打开封膜，然后催化小宇宙的蓝移，被固定在原地的物体会随着蓝移的进行，再次通过宇宙出口，返回到大宇宙中。实不相瞒，我此次太阳系之旅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一幅作品。”

“什么作品？”田英问。

“太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