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已经遮住了地面,哪怕人来人往的街道也是白白净净的,在这白净之中,一切都显得静谧,似乎连人的说话声都悄悄了起来,可一到周末,村外南边小学里的热闹全都散落到村里的房前屋后,谁家的屋后要是有个小陡坡,一定会被孩子们磨成顺溜的滑道,脚上穿着母亲缝制的布靴,靴上沾满了松软的雪块,一玩就是半天,一个个小人争先恐后,上去又下来。
把村庄围在中间的是成片的良田,除了偶尔一块没有刨除秸秆的玉米地,和年复一年黑着躯干的梨树地,都是白色的,冬季没有农活,大人们都在村里闲着,小孩们也不再被管教,冰天雪地里,他们到处留下崭新的小脚印。
那天是周六,一群四年级的小男孩拿着兔子网出发了,记不清是谁出的主意,但我肯定蹦跳着赞成,天很冷,一人一顶胶皮帽子,踩着两寸多厚的雪,浩浩荡荡地远离村子。路不好走,汗出了很多,却始终不见兔子的身影,我们一直在村南活动,那里有很多光秃秃的果树,有树就可能有兔子,几个领头的这么说。男孩们行动起来,在树地的一头撑开网,一半人留下来守着,一半人跑到另一头吆喝着轰撵,他们嘴里什么话都有,有骂兔子的,有骂老师的,有骂别人爹娘的,还有几个边走边吵着架。
人群中没几个人真正逮过兔子,我也没经历过,只是远远地看着别人逮过,那时我上二年级,秋天的一个下午,爬到房顶看风景,村东的葱地里几个人正合力抓野兔,他们顺着葱垄走,手里撒着从地上抓起的黄土,他们从一头走向另一头,接近终点时,一个黑影从葱垄中窜出,恰好撞在架好的网兜上,它蹬弹着想要逃脱,可哪有什么机会,一个大人向前扑去,打一拳跺一脚,再拎着耳朵使劲往地上摔几下,灰褐色的野兔一命呜呼,而房顶上的我,已经在流口水了。
再看看我们这群扬言抓兔子的人,实在不给野兔面子啊!就这么明目张胆,而且四面八方一直在吵,守着兔网的人也在隔空骂着玩,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特意眷顾了我们,还真有兔子跑了出来,而且还是两只,它们穿着灰色的皮毛在雪地里弹跳,几乎是从网的边缘擦过,眼看着肥肉从嘴边飘过,一群人骂得更激烈,你怨他他怨你,都让对方赔偿自己的兔子肉。
人心已经散了,收网回家吧,这半天过得真够累的,也冻得够呛,靴子底下结了很多冰溜子,沿着来时的道路走,谁也没个好气,回到家,立即暖和了许多,把故事讲给爸妈听,他们直笑,平地里抓野兔,脑子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