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发现,我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牢笼里。
笼子刚好够我站直身体,四周加起来刚好十六根柱子,每根都有我胳膊粗细,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上下两方,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我用手碰了碰,像是坚硬的墙壁。这么大的笼子,估计得是关什么猛兽的吧。
看了看四周,也都是一片漆黑,仿佛黑暗中只有这十六根柱子能够看见,却不发出任何光芒,很神奇,让我有点懵。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之前也许是在睡觉,也许是在上网,记不清了。
突然,一个念头,或者说是一段讯息传入我脑中,我看了看手中,果然有一把银光闪闪的剑。
我看到,每一根柱子上,都写着一个名字。那是一个个我熟悉的名字,我曾经喜欢过的人,我爱过的人,我的家人,我的兄弟,凡是在我心中留下了东西的人,我都能看到他们的名字!
而在我的手里的这把剑,那段讯息告诉我,这把剑,可以轻松的斩断每一根柱子!我更是清楚的知道,每斩断一根柱子,柱子上写着的那个人,我们都会将对方忘得一干二净,并且彻底失去联系。
我不知道那个声音怎么告诉我这些内容的,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到这个牢笼中的,但是就那段讯息里传达给我的东西来看,很明显这一切不过是无稽之谈,根本就毫无半点科学根据嘛!
总而言之,先离开这个牢笼就是了,我可不喜欢被束缚住自由的感觉,更何况待在这种地方,总是会有些不爽,或者,恐惧。
我看了看手中握着的剑,又环视了周围的柱子,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时间竟不知道先斩断哪一根!
难道我相信了吗?
不存在的。
我摇了摇头,驱散这个念头。
但我想,如果这是在某场游戏中的话,就必须得按照游戏规则来吧。也许这是某个恶作剧,亦或是某些大胆的电视节目在效仿国外的恐怖游戏。
“不管那是不是真的,我先从不重要的名字开始斩就好了吧,反正有些人也是很久没有任何交集了,就算这玩意是真的,也不会影响什么。”
我在心里如是想,看向了其中一排柱子。
第一个是郭晨,那是我高中时喜欢的一个姑娘。
关于那时的记忆,我已想不起多少,但我仍记得她。
那会儿,我刚上高一,说起来,她是我第一个真正喜欢的姑娘了吧。
高一的我,一度感到孤单。初中最要好的兄弟们都各奔东西,在高中也还来不及交到特别真心的朋友,每天都一个人上学放学,吃饭也是独自一人,仿佛被剥离了这个世界。而郭晨就像一缕希望的光芒,照耀在我身上,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感觉到我仍在这个世界中。
当时和她短信来往了数月,我觉得她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只是后来,渐渐的她也不怎么回短信了,关系仿佛又变得生疏起来。
在那之前,我和姑娘相处的经验少之又少,也不知应当如何维护或者增进关系,只会愣愣的互发短信,聊天的话题更是无聊得很。现在想来,真是无知的少年时期。
和郭晨渐渐生疏之后,我的执念却仿佛越加深重,就这般拉拉扯扯,直到来年新学期,我生日的夜晚,在寝室里,我头脑发热,给她发了条短信表白。。。
次日早上我看到她的回信,告诉我这是国际玩笑,我冷静的回复:那就当朋友吧!接着倒头继续睡觉!
后来,却怎么可能还像很好的朋友一般啊!终究是渐渐没了联系。
对于郭晨的执念,大抵过了几个月才让我恢复精神。我觉得也许一直是我想多了,她根本不曾喜欢过我吧,我却那么自作多情。不曾想,这种卑微的想法影响我许久许久!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是多么天真,浑然不知现实二字是多么残酷,以为世界都如我所见,如我所想。什么年代了,发发短信就能有多深厚的感情了么?愚蠢的青春啊!但是我却再也找不回那时的愚蠢,我只能为那时的无知而感到幸福。究竟是谁?将赤子带进海洋。
想到那段时光,我莞尔一笑。又看向其他的几根柱子,心中一颤。
我本想只要真如那段讯息所说,只要手中这剑够利,只需要挥几下手,我就能出去了。但那些名字仿佛一根根针,刺进我的心里,即便这是一场游戏,我也不愿将他们全部忘记。并且这毕竟是个笼子,斩断其中一根柱子,也许可以从中间钻出去呢?
还是…还是一根一根的斩断吧。
决定之后,我又看了一眼郭晨这个名字,然后挥剑斩向写着郭晨名字的那根柱子。在我看到柱子碎裂的瞬间,刺眼的光芒袭来,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叮铃铃……“我被残酷的闹钟叫醒,又该去上班了,真头疼。我隐约记得,昨晚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但是却记不清了,大概每个人都有这样的体验,明明刚刚做的梦,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在这样一个孤单的城市里,过着和千千万万为了生存努力下来的人一样朝九晚五的生活,两点一线,千篇一律。
年少时的我曾想,以后绝不要过那样的生活,一辈子兢兢业业,却终究平庸,到老才还清房贷,却已无力享受人生,儿女都出去拼搏,只能一个人静默的坐在房间,看看电视,或者养上一只小鸟。
后来我才发觉,那时的我是多么可笑,却又多么天真。如今我却再也不会出现那时的想法了,生活压的我抬不起头,我有年迈的父母,还有自己的生活。想想未来还是一片空白,我知道我必须要承担起责任,所以我必须融入这样的生活。
不能迟到,不能早退,极少的休假,还要讨好上司,要完成好工作,做着这些我一度最讨厌的事情。难道,人们真的终究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吗?
日子仍旧一天天的过,上班、下班。偶尔和同事们去外面消遣,KTV、酒吧,红灯区之流也屡见不鲜。唱歌喝酒我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是找小姐这种事我总是敬而远之。不是我自命清高,其实我也想去,向往着那一瞬间的颤抖,以及看看是否像许多人说的那样,在那一瞬间过后又感到无比的失落。
只是,每当同事们吵吵着去喝花酒,我的心中就浮现出一张张面孔,我曾经喜欢过的姑娘们,我心中牵挂的姑娘们,然后便提不起一丝欲望。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魔障,是不是阴影,我想将她们彻底忘记,却又无法做到。
我不可能向同事们说起这些姑娘,说出来,他们只会笑我傻逼。我不知道,他们风流的外表下,是否也藏着从不对人说起的姑娘呢?如果是,他们是怎样做到不念不想,大摇大摆的穿行于各大风月场所的呢?
看着同事们的满面油光,往口里灌着五颜六色的液体,我总是生出一股陌生的感觉。我知道他们的名字,每天都能见到他们,和他们吃喝玩乐。但我却不知道他们其他的一切,他们的背景,他们的故乡,他们的家庭,还有,他们心中的姑娘。
他们究竟是谁?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大家都是被生活和现实压迫的喘不过气的人,只有在茫茫的黑夜里,现实的大手才会松开一丝缝隙,让这些痛苦的人忘记自己,忘记自己曾山盟海誓过的姑娘,肆无忌惮的灌着酒精,抚摸着一条条白的晃眼的大腿,享受着二百大洋一晚的服务。直到现实的大手再度握紧。
最近这段时间,我总是陷入莫名的思绪中,甚至过分的想家。想念日渐苍老的父母,想念垂暮的爷爷奶奶,于是我向老板请了几天假,准备回家看看。
家乡是一个小镇,小到鲜有人听闻。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爱她,我爱这片土地,爱这土地独有的星空,爱着这里的一切。
父亲母亲,还有爷爷奶奶见到我都很开心,爷爷笑着说我长大了,我也笑着回应。在这一刻,我忽然感觉,许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这么真实了。我看着父亲发白的两鬓、母亲眼角的皱纹、奶奶佝偻的背脊、爷爷不再明亮的眼神,我知道,他们真的老了,我感觉心中的压力更大了,但我知道,这是我必须要承担的,承载着他们的希望!
几天时间过的很快,离开的那天,在路上遇到初中同学阿南,他身边还有个面容清秀的姑娘,想必是这厮又把了哪家的小妹吧。
我向阿南打了个招呼:“嘿,好久不见啊,最近怎么样咯?”
阿南见到我,笑道:“还不就是这样,不好也不坏。”
我笑了笑,说:“都差不多啊,混日子。对了,这位是?”我看向阿南边上那位姑娘。
阿南笑着说:“你什么记性,郭晨啊,几年不见忘记了?”
郭晨?我在脑中思索着这个名字,无果。兴许是阿南记错了吧,这厮从初中就四处把妹,潇洒的很。操劳过度,记性必然不好。
“哦,是啊!最近有点忙,健忘了。你好你好!”我向郭晨打了个招呼,我看到郭晨眼中也有思索的光芒一闪而过,旋即跟我也打了个招呼。想必她也在想何时认识过我这样一个人。其实只是阿南记错以为我们认识罢了,有些事没必要去论个对错,将错就错也无可厚非。
双方寒暄几句后,我告别了阿南,上了离开的车。在车上,我突然想起,刚才遇到了阿南,好像他身边还有一个人吧?是谁来着?想不起那人的样貌,想不起那人的姓名,甚至想不起那人是男是女。我揉了揉脑袋,最近真是太累了。
回到我工作的城市,仍旧继续着朝九晚五的生活,百无聊赖。看着公司里那一张张熟悉却又生疏的脸,却连一个谈心的人都没有。
这天晚上,同事们又嚷嚷着去KTV,这种正常的交际活动我还是会去的,哪怕我五音不全,唱起歌来更是高不成低不就,也会吼上两嗓子尽尽兴。唱完歌,各自回家或者风花雪月,而我,依然回到了城市角落那廉价的出租房内。
夜里,我躺在床上,在酒精的作用下,无尽的黑色很快便吞噬了我的视线,让我陷入沉睡。
我突然发现,我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牢笼里!牢笼的柱子上写着一个个名字,占有着我回忆的一个个名字!地上,还有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利剑。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每斩断一根柱子,柱子上写着的那个人,我们都会将对方忘得一干二净,并且彻底失去联系。
我不知道我怎么到这来的,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游戏,但待在这笼子里会让我莫名的烦躁,我恨这种被束缚的感觉,我要出去!
这时我发现,有一角竟然缺失了一根柱子,我试图从中钻出去,却发现柱子之外看不清的地方仍是坚硬的,仿佛一面墙。我挥了挥手中的剑,并没有什么作用,看来这剑只能用来斩断牢笼的柱子吧。
既然出不去,那么先斩断一根柱子就好了吧?我想这也许只是某个恶作剧,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总之没什么科学依据就是了,能出去的话,按照规则来就好了。
我捡起那把剑,看向有缺口的那一排,第二根柱子上面写着的名字,成小娇。
成小娇,这个伴随我许多年回忆的人,熟悉而又陌生,亲密却又生疏。想了想,我把目光转向第三根,原来是按照我认识的先后顺序排列的吗?第三根柱子上写着的是我在认识成小娇后面认识的一个姑娘。
既然如此,那我先斩断第三根便是,反正也没规定一定要按顺序来。
肖惠,我高三毕业时认识的那个姑娘啊。
我和她的来往并不多,却留在我心里。感情这种事情,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那时,我和她都以为自己会进入某个大学,于是便加入了那个大学的新生群,一来二去,便熟识了。
后来,我们才发现,原来我们都未能进入那个大学,却分别去了两个不同的学校,不同的城市。
大一第一个学期的时光里,大多都是在和她聊天中度过的。从早到晚的聊天,哪怕是动物也会产生感情,更何况人了。
我知道,我喜欢她,我也觉得,她对我应该也是有些许好感的。但是我却不敢向她表达什么,我怕万一失败,不仅不曾得到,还失去了一个要好的朋友!
整个与她往来的时光里,我们甚至不曾见面,却聊得火热,而我却像个懦夫一样,不敢告诉她我的心意。不,应该说,就是个懦夫吧?
热情,终究是会变冷淡的。也记不清从何时起,我和这姑娘的来往渐渐少了,直至渐行渐远渐无书。
也曾有一天,我突然想起在认识肖惠之前,成小娇曾对我说过:我怕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啊。当时的我并不明白这话的含义,那天我却突然顿悟。
是啊,肖惠,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们在两个城市,哪怕是相邻的城市,我依然无法给你什么。哪怕经常的看望,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买个小礼物都难以做到!
家里的条件并不是多好,我深知这一点。给我的生活费虽然足够,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够我在去有其他过多的开销的。那些擦肩而过的浓妆淡抹,不管是否有我心仪的面孔,都会让我顿觉失落。她们如此美丽迷人,而我却了无一物。
在那一刻,我终是理解了成小娇对我说的话,也终于了解了自己为何如此畏惧。
已经失去的,就忘记好了。我看向写着肖惠二字的柱子,挥剑斩下!
这个城市的白天依旧如此匆忙,屁民们忙着做事,白领们忙着去公司打卡,老板们忙着去公司泡小秘,富二代们忙着去撞人……拥挤的大街上,为何我却觉得如此空旷,我还是我么?我还在这个世界上么?谁能拯救我?而我,又能拯救谁?
在这一刻,我仿佛失去了灵魂,这一天,我没有去上班,一脸茫然的在这城市里游荡,没有人注意到我,也没有人寻找我,我仿佛不愿离开这个世界的孤魂野鬼,贪恋着在这尘世中的每一寸光阴,在孤单的城市中不停游荡。可我却并不喜欢这城市的任何一寸土地。这里没有我熟悉的星空,没有我真挚的兄弟,没有家人,也没有回忆。
第二天,老板狠狠的骂了我一顿,说我不思进取,不请假就旷工,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样,丝毫没有责任心可言,祖国的未来怎么办?我迷惘的看着老板泛着油光的秃顶,心想,难道老板不曾年轻过么?
曾经心高气傲的我,早已被这现实磨平了棱角,多大的事情,也无非就是个逆来顺受。反正工作没丢,就这么混着吧。
从那之后,我开始越发的讨厌老板,觉得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是废话,他做的任何事都是无用之举。但是为了工作,我仍旧忍受着,只当他不存在好了。
我突然发现,我被关在了一个牢笼里,有一面莫名的缺失了两根柱子,我试图从中钻出去,却发现外面还有一面墙,在我的手里有一把锋利的剑,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把剑可以轻易的斩断每一根柱子,而每斩断一根柱子,柱子上写着的那个人,我们都会将对方忘得一干二净,并且彻底失去联系。
“妈的!放老子出去啊!你他妈是谁?!”我一边怒吼着一边用力踹着这个巨大的牢笼,我觉得既然我会在这牢笼里,那么幕后一定是有人把我弄进来的吧,我之所以如此愤怒,则是因为柱子上的名字我无从斩起!一排是我的家人,父母和爷爷奶奶,两排是我的兄弟,还有两根,则是两个姑娘,成小娇和严兰心。我不知道为什么这边会少了两根柱子,或许是在我心里留下的东西的姑娘只有这两个吧。
我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无法脱离这个牢笼,可能规则就是必须要斩断这些柱子吧。然而若是要斩断,比起兄弟和家人,我定是先斩下这些我曾经喜欢过的姑娘们,因为她们早已不在我身边了,或者说,她们从未在我身边……
可是这两个人,我却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斩断那些回忆,忘记她们的面孔,忘记一切,失去联系,我如何下的了手?我不知道我是否还爱她们,我也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同时爱两个人,她们在不同的时期出现,却都让我体会到思念的感觉。对于她们,我早已不再奢求什么,也不会如年轻的时候那般,时时以她们为念,我早已学会成长,学会放下。
只是,即便放下了,有些回忆又怎是能够轻易割舍的?
“成小娇,严兰心,成小娇,严兰心…”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名字,最终,我将目光锁定在写着严兰心三个字的柱子上!
严兰心,这个像大姐姐一样的姑娘,曾伴随我度过最消沉、最难受的时光,然而我们终究没有一个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