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笔记

图片发自简书App

翻过这架梁,立马俯瞰,正对小城。

奶奶说,八十年前,我的舅爷被拉壮丁,抑或被刀客劫持,就押在这里。

天热人死,有人捎信到新安县东侯家。作为十二个姊妹中的老大女婿,我爷爷昼夜不停赶到这里时,满山沟密密麻麻的死人,正散发着恶臭。

早无法辨认,爷爷一一查看,在疑似的尸身前转悠,最后在一具面前跪下,咬牙撕烂了他长衫绸布的一角,用手巾包好,快速赶回让我的姨奶们看。

这是我三姨奶的针线活,她一眼认出。爷爷一口水没喝,拨马便回,背上舅爷的遗体,流星赶月般回到了家。

十二个姐姐扑在一个弟弟身上的嚎啕,我现在似乎还能耳闻。国难民不生,纵便刺破青天,谁又能转换流年?

我不进小城,打马绕过。我害怕我在饭店端起烩面的时候,想起刀剑的厮杀和流民的呻吟,老人瘦骨旁的血滴和儿童张大嘴却哭不出的干嚎……

三日后,到达Y城。

有认识的作者,有熟知的编辑。

一定进城,也逛逛他们的街市,尝尝他们的小吃。会在他们的护城河里洗洗手脸,也看看那大大的白鸟在水面上翻飞起落,如优雅孔武的侠士。

但不打扰他们。

那作者的文章,总在最流行的报刊。我讲课的教辅,就有他的选载。那适合孩子们的阅读。但以文字的意义来说,尚不如多少民间默默作者的闲笔。那编辑人很好,谦谦如古雅君子。可他编排的文章,总少了点灵魂和骨节,不知是心有苦衷,还是职业使然?

不敢轻言妄断。在他俩的地盘转悠两天,喂好我的马,去网吧发几个帖子,在离开这里十公里后发一个短信,告诉他们本侠来过,要继续野鹤闲云了。

南行,总在暗夜见亮星。马蹄叩山道,打断寂寞。偶尔有夜鸟,毫无声息。

到达山口小学校,我对它情怀依依。我的兄弟在这里十一年,现在异国。

我有点不想走了。

翻新的小学,两层新校舍。有食堂有宿舍,看门的老兄说二十里左右的小孩都集中在这里了。

学校靠着山根建,校门外就是一溪清水,不知要潺湲到哪里去。沟不足一丈宽,那边又是一带青山向远,满山的杏树铺展。

我为孩子们小小的心儿高兴。他们真幸福,书声被流水录下,可有古琴曲的悠扬?嬉闹被大山回应,可要空谷传响?春风吹醒山坡,摇开杏花,满地青色满坡雪白,他们的呼唤可会震落那万亩洁白?一阵风起,山间会下一场杏花雨吗?

大山锁住了长路,孩子们的心在长冬里不会悲凉吧?山间夜雨,山中月华,他们在小宿舍里会做梦远方城里的父母吗?他们的梦呓,是书本上的唐诗,还是同学和爸妈,还是在家里赶羊挖药的口哨呢?

孩子们围着我的马转,有的顺手拽草喂马。我把马儿拴在附近的树桩上,顺着校后面的坡走到高处,想看得更远。不久,牧人来归,山岚渐起,我知道明早会有国旗缓缓升起,有国歌回响山间,引得山民驻足看。

今夜,我也借宿在小学,我那个兄弟的侄子,走了他叔叔的老路。不算太远的繁华就在山外,他的心却沉静安详,说就教小小少年郎,一世青山对春阳。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