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去过很多地方,也泡过各种各样的酒吧。那些地方似乎都有一个“故事酒吧”,而我最喜欢的就是那个叫“故事”的酒吧。
因为像我这样买醉的人通常也只是想听别人的故事。
故事酒吧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的,它开的地方通常不太热闹。穿过那些人潮,避开那些喧闹,浮夸的建筑越来越少,那里便可以找到故事酒吧了。
没有炫彩灯光的门面,也没有聒噪吵闹,一面写着“故事”二字的蓝旗迎风招摇。里面的人设模模糊糊的,总让人觉得还没进去就已经醉了。门上有丝带栓的铃铛,那声音一响,有人就清醒了。
“老板,来杯‘徘徊’。”
徘徊是一种酒,一种高纯度酒精又混合着醒酒药的酒。醒酒药总是在酒精之后起效,它一会让人迷茫一会让人清醒异常。就在这两种感觉中徘徊,所以它叫徘徊。
带着面纱的老板娘,她喜怒无常。有时你觉得她在笑,可转瞬又黯然神伤。“‘徘徊’时间不能太长,您尽快喝完。”
那酒精和药在玻璃的杯子里生成了许多气泡,仿佛有什么从杯子里往外跳。
“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她用背影对我,长裙铺地,看不到她的脚。肩甲瘦成了蝴蝶的形状。雪克杯里加了冰块,被她摇的“哗哗”作响。她用盎司杯量了些什么,加进酒里,依然用玻璃杯盛放。那酒血红色。
“敢喝吗?”她问我时将酒推到我的面前,冰块的碎裂声就像是在威胁。
我拿起便一饮而尽,那酒里有血的腥味,而我终于明白刚刚她加的可能是蜜糖。“这叫什么?”
“故事。”
很快我便不醒人事。“故事”让我印象深刻,它恐怖又加了点糖,欲罢不能却又只能浅尝辄止。
“这酒,这酒后劲好大……”
朦胧中我看到老板娘揭下了面纱,竟然和我爱过的姑娘长得一样。只是那时我醉了。
醒来时躺在另一个地方,人来人往,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异样。我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垃圾桶旁。
谁把我丢在这里?
白天我再也找不到那个叫“故事酒吧”的地方。
“你好,师傅,请问您知道故事酒吧怎么去吗?”
那人摆手。
我在手机里输入“故事酒吧”搜索,跳出了好几个,然而最近的离我也有好几百里。
拦了辆出租车,我说,“师傅,去这附近的故事酒吧。”
司机按下了计价表,我们相互通过后视镜对视着。开出了半天,他说,“你是不是在找一个姑娘?”
我点点头。我就是在找那个请我喝“故事”的姑娘。我要问问是不是她把我丢在了垃圾桶旁。“你知道她?”
司机望了眼窗外笑了笑,“谁不认识她?”
他把我丢在一个地方,就离开了。那儿没有酒吧,只有一个姑娘。
她披着面纱,看到我没有丝毫的惊讶。看透了我似的怪笑,而我有些尴尬,“我,我在找你的故事酒吧,还有昨天我怎么在垃圾桶旁边?”小心翼翼的询问,我害怕昨晚她的喜怒无常。
“看来你很想来我的故事酒吧。”
我点点头,味蕾似乎还残留昨晚“故事”的味道。“对,你的‘故事’很特别。”
耳边有铃铛声响,我循声看到了“故事酒吧”,老板娘笑着说,“我先进去了。”
跟在她的身后,我幻想昨晚面纱之后她的模样。
“‘故事’是不是只有你能调?”
有什么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她抬头看了一眼顶上,无数空酒瓶拴在一起,稍有晃动便能碰撞。“嗯。”她的声音隔着面纱。“你为什么来我的故事酒吧?”
“我想听一个故事,一个别人的故事。”我回答。
“可你也是别人的故事。”那声音幽幽的,大概是因为隔着面纱。
“你为什么不揭下面纱?”
“因为我对于你来说不真实。”说话时她已经调好了“故事”,放置我的面前,“喝完了故事,你还是要回到现实。”她有那么瞬间的忧伤,转瞬即逝,眉眼平常。
那杯魔鬼一样的“故事”散发着血与蜜的味道,我抵挡不住它的诱惑。只是我先吃了一粒醒酒的药,那让我不会轻易睡着。
酒精还是带给我一瞬间的迷茫,只是姑娘不知道。她揭下面纱,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原来昨晚我看到的真的只是幻象。清醒的我知道我爱的姑娘早已经不在了。
那失望让我不需要酒精就开始迷惘。
“嗨,你醒一醒……”
丝带拴着的铃铛“叮铃”乱响,酒吧的门开开合合着。太多陌生人的酒杯相互碰撞,我抬头看看顶上,没有空酒瓶发出声响。面前是递酒给我的老板娘,她的脸是艳俗的,“你醒了?这是您的‘迷惘’。”
迷惘是一种酒,上层血一样的颜色,下面却是透明的。它像水没有味道,据说那只是调酒师的玩笑。
“故事酒吧,有什么故事?说说吧。”我将小费塞进了老板娘的手里。
她看透了我似的笑,“你不是喜欢在故事里吗?”
“我”推着闪动的光标。揭开面纱的姑娘读着我的故事满意地笑。她对所有人说,“他是我最满意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