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奈参军入伍时,身高一米六五,到部队几年,个子蹭蹭蹭长到一米七八,这还是看得见的变化。
看不见的变化,有一点是何奈自己最清楚的:曾经视姑娘如粪土,现如今觉得那一物种还挺可爱,挺有吸引力的。可姑娘虽可爱,在何奈二十五岁的人生中,却与姑娘几乎无交集。
高中读了半年,而那半年全部热情在于读书与睡觉,班上有没有女生都没有搞清楚,更别说留下印象。
初中三年嘛,倒是与班上董小涛,张志,王文等男生关系挺好,好到甚至结为义兄弟。
董小涛调皮,爱逗女生。
与班上一个叫刘红霞的女生水火不容,下课吵到上课。
一次在课堂上,董小涛写纸条骂刘红霞,让何奈帮忙把纸条递给坐在何奈前面的刘红霞,被脾气暴躁的数学老师逮个正着。
数学老师抡圆了巴掌挥过来,何奈只感觉左耳轰鸣作响,震天动地,此后好几天左耳听不见声音。后来参军体检时,医生说何奈左耳耳膜有一小孔,何奈至今不明白是数学老师那一巴掌挥的,还是自己在江里游泳不小心进了水导致的。
在何奈读军校第一年时,那没考上大学,顶父亲的班参加了工作的董小涛与刘红霞结婚。何奈后知后觉,恍然大悟他们在初三时就彼此有意思了。
何奈在短暂的学生时代,没有为自己培养出红颜知己,到部队后更是没这个可能了。
要认识可爱的姑娘,基本靠人介绍。
好在部队中热心肠如薛大姐的军嫂挺多,军嫂们举贤不避亲,纷纷推荐了自己的表妹,侄女,表侄女,朋友的表侄女等等。
何奈相亲相了不少,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到后来,何奈对介绍相亲这事儿不感兴趣,也不抱希望。
有个别灵醒一点的嫂子似乎想触及事情的本质:“何干事你是不是很看重女孩子的外表啊?”可何干事却觉得自己只是想找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孩儿。
后来在一次军民共建活动中,何奈认识了一个叫刘华的姑娘。
那是一个本地女孩,有着本地女孩惯有的苗条身材和乌黑长发,长发在脑后用一枚简单的发卡卡住,秀气而有女孩味儿,当初何奈就是被那一头秀发吸引才认识了人家姑娘。
滨海地处亚热带,姑娘们普遍有着苗条的身材。但好些姑娘从背影看窈窕美丽,可转过身来的容貌却让人大失所望。何奈不愿也不忍心用这样的语言描述刘华——那实在是一个心地善良,性格沉静的女孩子。
两人相识之后,虽然同在滨海市,因为忙,见面并不多,但一周基本会通一次信。渐渐地,感觉不算灵敏的何奈隐隐觉得刘华似乎有那方面的意思。
有一次见面时,何奈纯粹无心地说了一句:“你好象一直是这个发型。”
刘华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下一次见面时,却发现刘华剪掉了一头长发,换了个发型。
连唯一的优点都没了。
何奈在心里骂自己嘴欠,也对刘华充满了歉疚。
还有一次周末的晚上,两人在街边的炒冰摊吃完炒冰,到附近的街心公园随便逛逛。那晚星光灿烂,凉风习习。刘华突然建议在草坪上坐坐。
坐坐就坐坐,坐下之后,两人一时并无多话。
好一会儿,刘华又说:“我们背靠背地坐吧,据说这样会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
这是何奈有生以来第一次跟异性的亲密接触,可背靠背的一刹那,何奈感觉到的不是甜蜜。
后来好久何奈不愿与刘华见面,同时内心有一种莫名的悲凉。
肖雪到达滨海的前几天,何奈收到刘华的一封信,信末,刘华语气淡淡但却突兀地说:“下次见面,你能吻我一下吗?”
盯着信纸,那种悲凉之感再次泛上心头。
当天晚上,何奈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梦见自己过年回家带了刘华一道,在镇上遇到从武汉回家的大哥三弟四弟。那兄弟仨打量着刘华,最后老四把何奈拉到一边:“二哥,这是你的女朋友吗?”何奈点头称是,老四一本正经地说:“你带这样的女朋友回家真是丢咱一家人的脸。”
何奈从梦中惊醒,似乎做了噩梦一般的憋闷。
他史无前例的半夜未眠。
终于比较真实地窥探到了自己的内心,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刘华的歉疚和对自己的无可奈何。他明白自己不能再这样与刘华交往下去,但实在不明白该如何做才不伤人。
见到肖雪之前,何奈大概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或者说主要是将肖雪当作一个笔友。虽然也动过念头,但主要是感觉相距遥远,可能性不大,也就不怎么上心。
现在,水灵灵的大姑娘往面前一站,何奈又一次直面自己的灵魂,原来何干事真的是如此看重姑娘的外表的呀。
肖雪初次到滨海待了一周,对何奈而言,那是喜悦,惊奇,惊讶交织的一周。
接到肖雪的当天,回到军工厂,何奈考虑了一下没让肖雪去自己的宿舍,而是带她到厂招待所安顿好。
吃晚饭时,何奈觉得第一次见面,食堂的饭菜太过简单,决定带肖雪出去吃。正好在路口有一家小饭馆是管理科陈科长的亲戚开的。
何干事级别低,没资格随便用车,只能动用“私家车”——自己的那辆自行车。
坐在自行车后座的肖雪兴致似乎不错,尤其对路两边一棵挨一棵的,花开正茂的紫荆花树兴趣浓厚。
快到饭店时,肖雪看见了一间小理发店,一下子从后座上蹦下来,几乎吓了何奈一跳。
她说:“我要去洗头。”
于是何奈只得放好车陪她走进理发店。
洗完头,小店的理发师帮肖雪吹干头发,端详了她一会儿说:“我帮你把刘海剪剪吧,好象太长了一点。”
肖雪说好啊,又叮嘱一句:“就剪短一点点哦。”
理发师手起剪落,自信满满:“我给你修碎点,你这刘海太齐了。”
肖雪来不及阻止,就被理发师剪成了他认为时尚的碎刘海。
肖雪似乎并不满意,但也没多说什么。
在小饭馆吃饭时,吃着吃着,她还会站起来跑到挂在墙壁上的镜子前照照,摸摸自己的刘海叹口气,似乎挺留恋自己的齐刘海。
何奈看着这小姑娘觉得挺有趣,也挺可爱,还下结论认为这姑娘应该修养不错,脾气也挺好。在婚后的实际相处中,才发现自己有点小小走眼,修养有点,脾气实在谈不上挺好。
第二天领肖雪参观了自己的宿舍。
宿舍长方形的,十多个平方。何奈是个爱整洁的人,用一张地板革将宿舍划分成两个区域。
进门四五个平方的地方没铺地板革,靠墙一张圆桌,两把椅子,地上放着一个煤气炉和煤瓶,这里是何奈平常进餐的地方。绝大多数时间从食堂打饭吃,偶尔用煤气炉自己做饭改善伙食。
铺了地板革的,是何奈的学习休息区域,靠墙是一张军队的单人床。不过这床有自己的显著特色,很高,大概离地一米多,床下面整整齐齐码着的全部是书。单人床旁边是一张单人沙发,沙发对面是何奈唯一值钱的家当,一台当年流行的25英寸的松下电视机,当年号称M25。房间最里面,靠窗是一张长方形带三个抽屉的办公桌,厂里政治处的材料、文件大多来自这张办公桌。
第三天开始,何奈觉得厂里食堂的饭菜确实简单,于是自己早上骑单车去路口的菜市场买回菜,下班回宿舍做。头两天洗菜做饭包括洗碗都以何奈为主,但肖雪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前两天看着何奈做,给何奈打打下手,后面几天就基本以肖雪为主了。
看着肖雪蹲在地上,乐呵呵,全神贯注又手忙脚乱炒菜的样子,何奈觉得恍如梦中,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虽然还存在有一些心怀浪漫的文艺女青年,但毕竟改革的春风已在神州大地吹拂了十多年,拜金的,物质至上的“蛋白质女孩”遍地都是,交朋友谈恋爱首先关注的是男方的家庭条件,存款数量。
何奈相亲的对象当中也不乏此类,见面等同于查户口。
而这肖雪姑娘似乎压根儿没去想过这些,也从没听她主动问起过。
只有一次,看见何奈的军官证,衔级一栏填着:中尉。
她认真地问:“中尉是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志愿兵呢?”似乎颇有点可惜。
这么可爱的问题,令何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也不知她的用意何在。
后来才知道,肖雪对军营无限向往,对军人无限崇拜,在她心目中是没有官和兵的区别的,而且以她对部队的了解,志愿兵是最好的,估计深受高中语文课本中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影响过深。不过她不知道的是,人家写的那是志愿军。
(未完待续)(下一节:紫荆花开之四天上掉下个林妹妹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