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剑的家在城里,就在火车站旁边。前年冬天车站旁边的小货场着火,烧到了紧挨着的粮库。火灾发生那晚小剑的爸爸当值,他为了扛出大火中的白面被爆炸的粉末烧成灰烬。作为补偿,粮库给小剑的家分配了一套65平米的两居室楼房,安排了小剑二哥的工作——他顶替了死去的爸爸,工作就是看守粮库。
小剑在技校毕业以后也被分配到了这家市粮库。除了在外当兵的大哥,小剑、小剑的妈妈和小剑的二哥都为粮库工作,一家三口人住在这个65平米的楼房里,总算比原来的小平房好了很多。
这栋粮库的家属楼离那个火灾现场仅隔一条不足三米宽的胡同。每次回家,小剑就会下意识地向那里看几眼。火灾已经过去了两年,残垣断壁已被积雪覆盖,角落里长着的蒿草在风中起舞,那几根没有坍塌的黑色的檩条凌乱的倒着,越发显得凄凉。小货场已经没有修复的价值,它被废弃了。
那里是他爸生命最后停留的地方,黑色的断墙配着白色的积雪,十分醒目,似乎是一直提醒着他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这一家人还不时感受到无法痊愈的伤痛。
胡同路面上的积雪都被踩踏得实实的,有些地方乌黑锃亮,危险异常。小剑习惯从冰上出溜过去。今天他照样轻盈地滑过冰面,嘴里还给自己配着“嗖嗖”的口哨。自从有了小青,他整个人变得像要发芽一样快活。
小胡同路面上的积雪都被踩踏得实实的,有些地方乌黑锃亮,危险异常。小剑习惯从冰上出溜过去。今天他照样轻盈地滑过冰面,嘴里还给自己配着“嗖嗖”的口哨。自从有了小青,他整个人变得像要发芽一样快活。
今天是他妈妈的生日,他就要在今天告诉她小青的存在。自从小剑的爸爸走后他妈妈再也没有了笑容,可是儿子领回了媳妇一定会让她开心!小剑相信小青将重新给这个家庭带来欢笑!为了他妈妈,小剑希望这一天来得越早越好。他想着小青那双漂亮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他也会偷偷地骄傲地和自己念叨:“小青啊,小青,我那漂亮媳妇!”就象小青在他眼前一样。
小剑的妈妈完全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现在她正在挂面厂的小操场上忙碌着。
年逾半百的她,身材瘦削,神情忧郁。那身灰白色的工装显着异常肥大。她双手沾满了面粉,整个人都灰扑扑的,帽子边上露出的几根发丝上也沾着面粉。她正小心地将刚轧好的细丝面条挂在木架上晾起来,然后将头顶的遮阳布拉拉平,免得日光太烈,又将掉在地上的面条轻轻捡起,放在嘴边轻吹一下,放到一片盖帘上,端着进了车间。
这个挂面厂简直不能称其为厂,一个低矮的不到50平米的小平房里只有七八个和小剑妈年龄相仿的女人在忙碌着,做着粗细不一的挂面。做好包装的挂面整齐地摆放在箱子里,几个人都在收拾案头的面粉,也有人已经在洗刷面条机,看来这一批已经完成了,他们明天又要放假了。
这个小挂面厂是粮库的小三产企业,无非是为了安置几个家庭条件不好的工人家属的就业。这几个人也没有所谓的编制,有人订货他们才生产,所以机器时开时关,收入也很不稳定。小剑的妈妈十分珍惜这份工作,小剑爸爸走了,每一分钱对这个家庭都很重要,这副重担突然压在她身上,她真得是难以随,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苍老。
“妈!我来了!你们完事没?”小剑进了院门冲着屋里喊着。
“剑呀?今天怎么这么早?还不到三点就下班了?”小剑妈妈赶紧拿着一条毛巾掸掸自己的衣襟,抬着头看着走进来的小剑。只有看到儿子她的眼睛里才会换掉那份忧伤。人是靠着希望活着的,儿子们就是她的希望,尤其是小剑。她满眼是爱。
小剑靠着一张桌子和其他人打了一圈招呼,然后和她妈妈说:“上午和老宋订完了五十个鼠夹子,仓子顶都合完了,该修的也修好了。我走的时候给王哥和好了水泥,他同意让我提前一会儿走的!那几个鼠洞他自己堵一堵得了。”他心不在焉地汇报着工作,看着几个人忙活。
一会儿,他悄悄附过身来,搂着妈妈的肩膀,贴着她的耳朵说:“妈,今天是你生日!你是不是忘了?”
小剑妈“哦”了一声,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小剑,想了一刻,然后用眼神示意小剑不要声张。这段时间她拒绝哪怕是一点点的热闹,她听不得别人的祝福,每个好的字眼在她听来都那么刺耳。
小剑跟等着他们收拾停当后,拉着妈妈的手往家走。路上小剑妈才接着又说生日的事:“哦,哦,你不说我还真是忘得一干二净!儿子,可别张罗了!我嫌麻烦,我不想过生日。每年都是你爸记着,他给我煮面条。。。”小剑妈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两年以来似乎任何一句话都能拐到这个点上,然后以眼泪和沉默结束。
“妈,我告诉你一件事!我有女朋友了!贼漂亮!还有工作!儿媳妇你要不要?”小剑故作兴奋地提高了嗓门,想立刻阻止妈妈的悲伤。他说到小青“有工作”这三个字时语气中带着十足的自豪感。他知道对这个家庭而言,漂亮当然很好,但是工作却更加实用。这个家不仅需要有人帮他妈妈摆脱无法消散的悲伤,还需要有人真正分担沉重的负担——三个到了婚龄的单身儿子和一个只有65平米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