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提供了一个港湾,一种想象,一个梦境,让心向自由的人,永远不会碰壁。
最近这一周,我都泡在乌镇。
受孟京辉导演之邀,参与乌镇戏剧节观察团,每天看戏,看人,看江南水乡醒来又睡去,有难以言喻的会心和满足。
戏剧节给白墙黑瓦的乌镇点上了长明的灯火。在剧院漫步,在街头游走,不经意就能撞见腕儿、角儿。
东道主黄磊忙碌又殷勤地出现在角角落落。赖声川导演总是面带熟悉的笑意。孟京辉导演很high,时常抱着吉他,和演员嘉宾们一起唱歌。
李立群老师戴着尖尖的绒线帽,看了不少戏。史航老师每天要换一套行头,有时一身皂袍仙风道骨,有时黄衫布鞋像极了他微博自况的“鹦鹉”。
梅婷来了,陈数来了,不少身背演出任务的知名演员,脱下戏服,融入人群,吃一样的饭,看一样的戏,一同欢笑或者流泪,一同沉思或者鼓掌。戏剧节成了一个偌大的梦,无论是谁,什么身份,都是光影变幻里幸福的人。
戏剧节期间,街头有大量即兴表演。当暮色四合,三个外国表演者会穿上黑色的服装,背上支架,用手里的机器人逗弄往来的游客。小丑表演或者无声的形体剧,也吸引了大量目光。
在乌镇的街头巷陌,会撞见不少学生或者新人的露天演出。用苛刻的专业眼光来看,台词显得浅近,念白偶尔造作,结构、主题、表演也不无问题。但我看着表演者凝重的神色和眼中的赤诚,却无比感动。
用世俗的眼光来看,戏剧无用之至。它没法解决物质的压力,也无力纾解现实的困顿。甚至连丢了几个offer,失了几回恋这样的小事,戏剧也未必能给予安慰。
但戏剧提供了一个港湾,一种想象,一个梦境,让心向自由的人,永远不会碰壁。虽然人生实难,可在戏剧里,悲以关情,乐以忘忧,指向的都是最深切的生命刻度。真心热爱戏剧的人,离苟且庸碌会远一点。
在看过的戏里,最喜欢林兆华导演的《戈多医生或者六个人寻找第十八只骆驼》。五位精神病人假想自己是20世纪蜚声世界的剧作家——萧伯纳、布莱希特、皮兰德娄、尤涅斯库和贝克特。彼此之间的认同与攻讦,构成了一出关于戏剧观念和历史本身的戏剧。
如此玄虚的题材,却通过戏谑轻捷的方式来演绎,逗得全场观众前仰后合。再仔细回味,又能品出深意。或许,并不只是我们在看戏,戏也在检阅我们每一个人。
散场将近22点,从戏院步行回酒店,看到隔壁的《大鸡》还排着入场的长队。再回首,夜幕里的大剧院,闪着迷离的光。
乌镇要入眠了,戏梦却还在继续。
史航老师发了条微博,说得很妙。
后来逛木心美术馆,看到木心先生的一段话:
艺术的伟大,是一种无言的伟大,抵挡住百般亵渎诅咒,保护着随之而伟大的艺术家。博物馆、音乐厅、画廊、教堂,安静如死,保存着生命。
所谓忘忧,所谓无言,说的正是艺术的梦境。而人世间最美好的事,就是明明醒着,还像做着一个无尽的梦。
图片|自己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