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偶然碰到一个小学同学，从他那得知启蒙老师在老家，决定去看看。
进到老师女儿家的小院。“有人吗？”我的问候声才落，老师的女儿撩开门帘迎了出来。时光荏苒，我们都早已步入中年，但她的样子没有太大变化。我赶紧叫一声小妹。她一看是我，惊喜地叫着姐姐，拉着我的手进了屋子。这种默契和熟络我真的没想到。我一下子回想到四十多年前我第一次去老师家，老师的女儿比我小四五岁，她也是这样拉着我的手，开心地叫着姐姐。这一刻，我的眼眶湿润了。
老师今年八十二岁，生病已经一年多了。当我自报家门的时候，老师并没有显露出太大的惊喜，但她老人家也是瞬间红了眼眶，用她那依旧平和的语气说：“如果在外面遇见你，我是真的不敢认呀。”然后转头对她女儿说：“这是好孩子呀，是我最喜欢的孩子。”老师的这句话一出，我的眼泪实在忍不住了，夺眶而出。
其实老师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平和，没有抑扬顿挫，一点也不煽情。但正是这语气带我回到往昔，回到童年。当年，我们正是求知若渴，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老师就是用这样的语气为我们开蒙，带我们认识自然，给我们解惑，引领我们试着去探索人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没有慷慨激昂，没有疾言厉色，老师给我的印象总是这样和煦温婉。
今天，老师的头发已经斑白，背也有些微驼，疾病把她老人家困在家里，但她的慈祥没变，平和没变，眼神依然明亮，语气依然柔暖。我拉着老师的手，面对面讲我们共同熟知的人和事。当我提到某个老师印象不深的同学时，老师会说：“这个我不太记得了。”语气依然和缓，但我听得出里面的遗憾。她的女儿赶紧在旁边安慰般的解释：“太优秀和太调皮捣蛋的都印象深刻，中间那部分有可能就淡了。”老师轻轻嗯了一下，神情有倏忽一逝的落寞被我看到，可能老师觉得这些淡忘有些不应该吧，有一点小小的自责。其实我相信，如果这些人站在老师面前，她老人家一定会记忆犹新，现在蓦然提出名字，想不起来是可能的。提到班里最调皮的某某时，老师依然会痛心地说：“某某可让我累心了。”从语气中能感受到老师对自己职责的重视和对每一个孩子发自内心的关怀。
离开的时候，老师往前挪着身子，想要下床送我。我轻轻地扶了一下老师的肩膀，轻声地对她说不用送。看着她依依不舍的眼神，我不得不赶快转身，我不想让老师看见夺眶而出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