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看了《刺客聂隐娘》,看完久坐不起,还想看第二遍。
侯孝贤的电影,公开在大陆的影院上线,这恐怕是第一次。所以头天晚上,我兴奋得几乎失眠,就像除夕。
对于真正懂侯孝贤的影迷来说,《刺客聂隐娘》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他的标志性的长镜头在这部片子里贯穿始终,很过瘾。每一个镜头拿出来,都可以独立地做《国家地理》的图片。山幕浩渺,层峦叠嶂,水雾氤氲,长镜头的拍摄方式,在大屏幕下,如身临其境。云起鸟飞,像极了唐代的山水画。侯孝贤对美的追求已经到了我能理解的极致,布景极其考究,大到遁于无形,小到绣衣钗鬓,处处精致,把他心中的唐代打磨得珠圆玉润,蚀骨触心。
他的确是大师,他的这部《刺客聂隐娘》,的确是部好电影。可他也注定是孤独的。被商业片养大的中国观众,能理解他的,不多。电影院里有说话的,有睡觉的,有看手机的。我早知道会这样,所以安稳自己,把自己交付给电影,同它悲喜。
“青鸾舞镜,一个人,没有同类。”这是侯孝贤借聂隐娘说出的话。
聂隐娘,我想她是侯孝贤赋予了多种情怀的人物。
她是孤独的。
自小被道姑带去学武,待她回家,父母对她只是惊骇与疏离,她后来在林中救父,父亲也不停重复:“不该让道姑把你带走”。她没有得到父母的舔犊之情。
她也失去了旧时的儿女之爱。她的表兄田季安,自小与她有婚配之约。十岁那年,田得了风热病,隐娘三天三夜以目光守护,任谁都拉不走,必是用情至深。然五年之后,田季安既有正妻,又有爱妾,对隐娘的回忆,也只是寥寥数语。她隔在薄纱外看他与爱妾依偎,看他与小儿嬉闹,看他与歌姬起舞,只是远远看着,没有表情,也不与人语。和田季安正面相对,她也一言不发,看着他,让着他,然后转身。
几步之遥,一生距离。后会有期,却无爱可及。
她是极厉害的刺客,一把羊角匕首,取人性命如飞鸟一般。却始终无法下手。道姑斥责:“剑道无亲,不与圣人同忧。汝剑术已成,却不能斩决人伦之亲!”欲取隐娘性命,师徒恩绝。
自此,一个人,没有同类。
她是隐忍的。
她一直面无表情,只有一次例外。
那是电影开头,隐娘回家那天,她母亲讲了青鸾舞镜之事。
“国王得一青鸾,三年不鸣。有人谓,鸾见同类则鸣,何不悬镜照之。青鸾见影悲鸣,对镜终宵舞镜而死。”
隐娘捂面哭泣,那是她唯一一次的表情,隐忍在布巾之下的悲鸣。
家国悲戚,儿女情长,她全忍在心里。
我亦想到,这似乎也是舒淇自己。因为侯孝贤不导戏,他只给演员讲氛围,然后让演员做自己。
舒淇应该是做了她自己。
她和张震,像极了这部电影。拍《最好的时光》,他们谈了三世的恋爱,然后假戏真做。但最后张震还是娶了别人。
张震,幸好不是田季安,我想他是个大气的男人,她更是个大气的女人。所以他们还是很好。自然,以舒淇的段位,刻意也好,无意也罢,两人如亲人老友一般。舒服,自然。
她参加了她的婚礼,她在他喜得千金后祝福,她甚至在发布会上揶揄他:“你还不是娶了别人。”
明朗如舒淇,是女人应有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