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四(9月28日)是孔子诞辰纪念日。波哥校长安排我在当晚的专题小桥上阐释一下校旗和校徽的含义。为了能更好地为全校师生阐释它,我打开干老师的QQ空间,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惜没有很明显的哪篇文章有我要找的相关内容,倒是在一篇日志下的留言里看到了干老师自己的一段留言,全文如下:
在岁月中,我们终将站成一棵树,
没有过多的骄傲,
但是,让满树的花儿散发出它们的芬芳时,
树的内心,一定充满了无言的喜悦。
这两个月来一直闭关,阅读啊阅读啊阅读啊!
就像树在人类躲进空调的房间的季节里,在旷野里尽情地吸收着阳光。
接下来的一年,我会保持一种较低的状态。近来一下子购进半万元哲学文学神学书,看自己在一年中,能够吸收多少。
巨大的桌子上,堆满了书。
经过内心的挣扎之后,人总得走向一种悟。
就像基督徒那样,
凭信而存。
在这个过程中,自性的成长也非常重要,
否则永远只是轮回。
宁静的波谷,在不久之后,重回痛苦的浪……
但自性的增长,能够更从容地面对一些事。
我们的学习,不能只是量的增长,
一定的时候,需要质的升华。
像禅者悟禅,
佛者参佛,
基督徒在内心中印证基督。
什么是自性的成长?
自性,就是生命内在潜能的发展,精神与灵魂的协同成长。
孔子也是肉体,但他的自性,已经成长到堪称为圣者的境界。——耶稣也一样。
甚至凡高尼采,也属于自性的成长,只可惜有些局部发展,不够平衡,于是在靠近太阳的时候,****了自己。
为什么他们的自性,能达到这个境界而俗人不行?
因为一愿不灭,一念不熄。
“愿”即是种子,而岁月中的信,即是念念不息。
孔子“敬鬼神而远之”,但他相信“天命”。
承担天命。
以身敬命。
耶稣也是。
我们的使命,若只体现于班级。那么放学了,使命便暂时消失;放假了,使命就暂时中断;毕业了,使命就告一段落。
我要说,这还不够。
只有将最终的天命认识清楚,并在自己的全部生命中体现这个天命,敬奉这个天命,才能让生命达到至高的境界。
世俗之人,如何以身敬命?这是生命的最高境界吗?
没有世俗之人。每一块木头里,都隐藏着一个佛——如果你把多余的木头去掉。
世俗是后天的,圣贤也是后天的,它们都不是先天的,都不是必然如此的。
世俗是后天的环境加选择所形成的,而成圣成佛,也同样是自己选择修炼而形成的。
悟的是你,没悟的也仍然是你,悟与不悟,都只是你。
怎么理解“天命”?如何悟出天命?
在自己的处境中,发现自己生命最大的可能,它的实现,即是天命。——无论方式是沉静的,或者激越的。
如我,把践行新教育视为天命,因为它是我生命最大可能的实现——我经商会成功做学术会成功但这些都不是生命最大的可能。它们或只是小小的欲望的满足,或是对世俗标准的屈从。
而天命是一种至高的创造,它只能是一种诗意的创造,而不是标准化生产,因为世界的希望在于创造、诗意、和谐。
把一个班带好,这是使命,但还不是天命。促使你把班级带好,带到卓越的那个“因素”,才是你的天命。它会贯穿于你生命的所有地方,所有时间,它是生命终极的回答,也是人生第一问题。
寻找与回答它,都需要足够长的时间。是的,就像泰戈尔所唱过的那样——
我旅行的时间很长 旅途也是很长的。
天刚破晓,我就驱车起行,穿遍广漠的世界。在许多星球之上 留下辙痕。
离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远,最简单的音调,需要最艰苦的练习。
旅客要在每个生人门口敲叩,才能敲到自己的家门,人要在外面到处漂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
我的眼睛向空阔处四望 最后才合上眼说:”你原来住在这里!”
这句问话和呼唤“呵,在哪儿呢?”融化在千般的泪泉里,和你保证的回答”我在这里!”的洪流 一同泛滥了全世界。
这也许就是一个人悟得之后的感受,我二十八岁时,投身于教育时,就仿佛此诗——当时我就读着这些诗。
原来你就在这里啊,可是我却苦苦地寻找了那么久。
原来生命最深远的意义,就在我的教室里啊。
原来教育,可以如此美妙神奇扣人心弦荡气回肠啊。
其次不是一次完全彻悟,而是一次次地彻悟,一次次地回到这首诗。
也许,属于你的天命是,让教育,真正地像一首诗:纯粹,美好,回荡着岁月美妙的回音。但这很难,因为现在普遍的教育连散文也称不上。
所有的吉檀迦利,是一首诗。只有一首诗。一首献给上帝-道-天命-神灵的诗。一首向死而生的诗,一首歌唱着走向死亡的诗。
不是哪一首,而是只有一首。整个吉檀迦利是一首诗,而不能读作无数首诗不相关的诗。泰戈尔失去妻女并不是写成此诗的“原因”,这种伤痛只是让一个人获得一种契机,让他的生命宁静下来停顿下来沉淀下来。但是,诗的本真,与此无关,诗的本质,是源于生命的“献”“歌”,是“敬”“诚”“爱”,是对生命与死亡的永恒的牵念。
(注:原文有一部分没有标点,我加上了)
在这段长长的话里,我读出了三个关键词:自性、天命和“吉檀迦利”,这三个词在干老师的这段文字里,逻辑上是环环相扣的。吉檀迦利是一首诗,而不是一首首诗,容易理解,不谈。
自性。昨天开车在路上,我还在想一个类似于“追根”的问题。或者叫“发生学”。我们的南明数学一直在强调“创造数学,发明数学”,让孩子从最原始的数字被发明的那一刻开始,还原数学被创造出来的过程。很多事情又何尝不是如此?解读一首诗歌,我们要读这个诗人的传记,了解他的生平;理解一件事情,我们要理解做这个事情的人,他(她)的行为背后的动机、原则和逻辑;学习一个历史事件,我们要了解这个事件发生的背景……一切都是从“现象”倒溯到“本质”,从地面上可见的“树”到地下未知的“根”。每个人都是有“自性”的,遵从生命本身的成长规律,用自己的眼睛和心灵来认识世界。就像孔子,在那个“知识贫瘠”的年代,他如何能成为一代宗师?现代人,书籍是海量的,知识是爆炸的,接收的信息是“洪荒”的,但是有几个人能超越孔子?如果人的自性不能生长,是不是只相当于知识的搬运工?阅读是重要的,但是阅读在人的智慧方面可能更多起到点拨、引领的作用,一个人自性的成长是不可忽视的。仅靠从书本上获得的知识来生活(处理问题),远不如用自身自性生长出的“知识”来认识世界。道理也只有自身经历了才真正成为自己明白的东西,不经历,不从自性里生长出来,它永远只是“鸡汤”。
天命。这也关乎到前两日思考的问题:每个人其实都有很多的可能性。如果这辈子我没有做老师,我可能会是银行职员、心理咨询师、公务员、医生、书店老板、服装设计师、餐厅服务员……但是我是老师,我从小就没有想过除了老师我还要干什么,而且我做了半辈子老师,那么我这一生几乎就与“教师”死磕到底了。可有时想想,不服。也许我做其它事情也能做得很好呢,比做老师更有尊严,更有成就感,当然还可能挣更多的钱。然后就遗憾——哎呀,要是人能像活了一百万次的猫一样活上一百万次就好了——这一次我尝试做个叛逆的歌手,下一次我尝试做个实力派演员,再下一次我也找个人丁克一下,再再下一次坐坐牢尝尝是啥滋味……可惜别说活上一百万次,我连两次也活不了。只有这一次的人生,我必然要做出选择,而当我真正地发现自己,发现自己在某一项事上能够让生命发展出最大的可能性的那一刻,即我体悟到“天命”的那一刻。然而这条路如此曲折和漫长,“人要在每个生人门口敲叩,才能敲到自己的家门,人要在外面到处漂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
不过,再回到那句话:只要上路,就会遇到隆重的庆典。这个庆典,且把它当作认出自己天命的那一刻吧。
天气微凉,岁月静好。此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