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的下半期,是人类史上变化最大的时期。由于西方对自然科学无论在理论上或者应用上,均有突飞猛进的成绩,使人类对于大自然的认识益加清楚,控制益加确实,因之人类对于宇宙奥秘的探索,更增强自信。原子能之被控制,是证明人类已掌握着宇宙间最大的动能,可以用以建设或破坏;合成化学之种种发明,是证明人类乃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人类既能创造或控制宇宙之动能和物质,还有何事不可为?唯一可虑者,为人类寿命有限,难以长享此类成果,但是医药也借了各方面科学进步之光,加以本身也有不少惊人的发明,使人类的死亡率逐渐下降,平均年龄有显著的延长。将来即使地球上有人满为患,也可用电脑计算方法,登陆月球技术,移民到其他星球。所以“科学万能”的观念,已经深深的印入人们的脑海中矣。
不幸地在这个科学时代中,人忙于研究物质,自己反而在物质文明中被遗忘。科学在不断底拽漏天机,侵犯了神的境界,在神之庇护下的道德信仰因而被动摇。人被物质(包括金钱在内)所诱惑,所陶醉,所催眠,除了物质之外,不再对其他感到兴趣。其结果,人类心灵之产物,而为普通动物所无者,例如理知性(或称理解力)、道德性、形而上的神性等,非但没有进步,反而较前蒙昧起来,正如吾国之祖先所警惕我们的话,所谓“良知为物欲所蔽”“利令智昏”等。人,心目中时时念着物,追求物,纵欲以获取物,就不知不觉地陷入物的陷阱,成了物质世界的奴役,把自己以往已经获得的自由失去了,于是智慧不再向最高度之形而上领域发展,人生之理想境界不再存在了。于是精神生活从内部腐乱,德本财末之信念不复存在,人格随之而瓦解。造成人类幸福的物质文明,竟成了人类精神文明的克星,使人类生活走向枯燥、厌倦、甚至于恐怖,精神生活终至丧亡而后已。
不独此也,人们竟认为人文科学亦应和自然科学一样日新又新,因此对于以往数千年教育家和宗教家本于人类生存的经验,苦口婆心以身作则所定下来的“人之所以为人”的种种教条,企图一律予以推翻,美其名曰“回到自然”,“打破传统”;其结果,宗教更失去了信仰,道德愈日趋堕落,人欲横流无阻,青年意志颓丧,人类之前途,惨淡无光矣。诚如吾国祖先所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是者灾及其身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