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那么一首歌,让你突然想起了谁
夏海芹
下午,在超市买红茶,茶叶放在货架的高层,踮着脚也只是指尖刚好够到盒子,超市里放着这首歌,忽然就落泪了,我知道,以后这种忽然的时刻会越来越少!
虾米网的一位网友在王菲《红豆》处,如是留言。
就是这样,也许是夜色黄昏身心疲惫的归家途中,也许是春日初生轻松愉悦的爬山路上,也许是出门逛街刚把脚塞到高跟鞋里的一刻,也许是朋友结伴飘逸的丝巾正围到脖子的一瞬,不知从哪里忽然飘来了一首歌,在毫无准备的时刻,一下就击中了你。隔着遥遥的时间迢迢的空间,记忆中的某段时光某个人就随着歌声潮水般向你涌来,将你席卷到以为已经遗忘的曾经。
于是,任凭周围喧嚣,而你只是静默。
歌词写的最好的有三种类型。
第一类是方文山型。
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猜。
——《千里之外》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和你一起躲过的屋檐。 ——《不能说的秘密》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青花瓷》
这一类词,想象新奇,带着点朦胧的忧伤,婉约精致的语言,胜在含蓄唯美的意境。
第二类是林夕型。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十年》
有生之年能遇见你,竟花光我所有运气。——《明年今日》
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似是故人来》
这一类词,在细枝末节的微妙处引人共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胜在缠绵悱恻,情深意长。
还有一类,洞察人生型。以李宗盛和汪峰为代表。
年轻一点的时候,很喜欢方文山如诗如画的歌词,渐渐觉得他的词太美,美的让人感到不真实,有点假了,喜欢的程度就减少了。
后来喜欢林夕的词,有一年暑假害眼疾,眼睛不能看,只能耳朵听。单曲循环梅艳芳的《似是故人来》,那是第一次细细琢磨一首歌词,当时还不知道林夕是何夕,只觉得“恨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不是我跟你”“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这两句,字字惊心,定是苦心孤诣得来的。
纵然风华绝代,林夕近来却越写越少了。
汪峰的“半壁江山”当然是好,暂且不表;现阶段,我更喜欢李宗盛的词。
老李事业起伏,情场失意,他把痛彻心扉的无能为力,他把爱而不得的无可奈何,都化为用最平白的话语,拉家常似的歌词,是历尽沧桑后的风轻云淡。
先不说他的词,先来聊一聊他说过的话。
爱上林忆莲时,他这样说,“像林忆莲这样的女人,听她的声音就足以爱上她。”
郁郁不得志时,他这样说,“我跟上海那些蹲在桂平路上等待工作机会的民工并无二致,活得就像一碗隔夜的面条。”
看到音乐垃圾太多,他这样说,“你们都喂猪食,听众无辜,他们听了当然成了猪。”
真实,敢于直面真实是他的本色。他把自己大半辈子的领悟全融进了他的歌词。
只是我回首来时路的每一步,都走的好孤独。——《领悟》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梦醒时分》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鬼迷心窍》
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我终于失去了你》
女人独有的天真和温柔的天分,要留给真爱你的人。——《伤痕》
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漂洋过海来看你》
……
他擅长叙事,不动声色地写故事,他把娃娃(金智娟)的故事,在牛肉面馆里用餐厅的垫纸写成了歌曲《漂洋过海来看你》,娃娃说,“老李就好像住在自己心里的探头,字字戳心。”
他把自己的经历和辛晓琪的故事融合在一块儿,创作了歌曲《领悟》。因为歌词写的是自己的现状,辛晓琪在录音棚中泪流满面,以致昏厥。历经一个月,才录完这首歌,创下了录一首歌耗时最长的纪录。辛晓琪说,“这首歌改变了我的一生。”
年岁渐长,已过五旬的他,把日子里的水分拧出,晾晒,沉淀,酝酿成歌词,人生百味,尽在其中。不那么优雅,淡然在外,像清冽的酒,表面如水般平淡,实则浓厚甘醇蕴藏着味道,道出了我们心中早已存在,却又说不出的东西,听后沉醉不知归路。
越长大,越孤单。越长大,也越不怕孤单。
所谓成长,其实就是自己与自己和解的过程。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不是非对即错,到了一定年龄,随着经历阅历的累积,很多事情注定无法改变。所以,就要学会与自己和解,与那个很不完美的自己和解,与那个别人眼中的自己和解,与那个必须怎样的自己和解,与那个日渐衰老的自己和解。接受世事的变化,接受人生的无常,然后“嬉皮笑脸,面对人生的难”。
喜欢李宗盛的《山丘》。
说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
侥幸汇成河
然后我俩各自一端
望着大河弯弯 终于敢放胆
嬉皮笑脸 面对人生的难
也许我们从未成熟
还没能晓得 就快要老了
尽管心里活着的还是那个年轻人
因为不安而频频回首
无知地索求 羞耻于求救
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个山丘
越过山丘 虽然已白了头
喋喋不休 时不我予的哀愁
还未如愿见着不朽 就把自己先搞丢
越过山丘 才发现无人等候
这个胡子拉渣的老男人,已生华发,嗓音低沉粗糙,我在网上看了他近几年的演唱会,抱着一把吉他,低眉信手续续弹,满是中年后沧桑的味道。每一场都动情,每一场他竟都有眼泪落下。
更喜欢他的《给自己的歌》,这里不多写。
说到他,不得不提林忆莲。这是一个越活越精彩的女子。我一般是不看电视的,一个偶尔的机会,看到林忆莲在《歌手》中唱《盛夏光年》的视频。之前并不知道这首歌,只见年近五十的林忆莲就那样站在舞台上,凌乱的发很短的裙放肆地唱着摇滚,颠覆了她以往的形象。当她一个高音又接着另一个更高的音在呐喊“我不转弯”的时候,我被震撼了!不得不承认,在经历变迁坎坷后,她找到更好的自己,倔强地只做更好的自己。
一本书上写,“岁月对一个女人的厚爱,无非是‘好看’。样子要好看,做事也要好看;开场要好看,谢幕更要好看。”林忆莲做到了好看。
在年月的深渊里,她实现了蝶变。
而后,寻着她的名字找,就找到了《不必在乎我是谁》。李宗盛的词曲加上她的演唱,实在经典。回归的林忆莲,是带着更多故事的林忆莲,是唱功炉火纯青的林忆莲,低回婉转,每一个发音,每一次声音的转化,甚至鼻音的运用,都堪称完美。
仓央嘉措说,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
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会在网易云音乐里一边听歌,一边看留言。每一条留言后都站着一个人,每个人都有一个与这首歌有关的故事。
高中三年最喜欢的歌,没有之一。2012年秋,北上求学,不得不告别生活近20年的家乡,告别那些心爱的人,还有她。搭上北上的列车,无比巧合地,清晨K字头的火车里,卧铺的乘客大多还在睡梦中,广播里安静地想起《好久不见》,我躺在上铺离广播最近的地方,心里五味杂陈。那种感觉,永远也忘不了。
这是林夕作词,陈奕迅演唱的《好久不见》处的留言。
今天出成绩,去年失败,今年也是,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梦。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第一次看见我妈哭,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可是,最让我妈失望的人也是我。别人都说,往前看。可你不是我,不懂我此刻的心情,坐在阳台上,才发现,我此刻的体温和瓷砖一样。
这是张学友《相思风雨中》处的留言。
项目经理老张,在前台放了这首歌,大家伙儿都起哄调侃老张春天来了。老张也不辩解,就是憨憨的笑。有那么一天,年会,都喝多了酒,散会了相约去唱歌。KTV内,老张一边哭一边唱着这首。说实话,五音不全没几句在调上。可是大家却都红了眼眶。对了,老张五十四,至今未婚,未婚妻在三十多年前因病先去。
这是汪峰《当我想你的时候》处的留言……
歌声多情似故人。在歌声中沉浸,又在歌声中领悟,恍惚之后,记忆中的某段时光某个人又渐渐隐退,你终会摇摇头,在心底叹息一声。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尘,振作疲惫的精神,重又回到现实的生活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