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讲个故事。
前几天听说陈大爷的大儿子自杀了,我震惊了好久而不能平静,没想到上次见他竟是最后一面,只能感慨世事无常。问及自杀原因,没人知道细节,只说他自杀的那个晚上家里没有其他人,他留下一张写着活着太累了的字条就割腕了。
说起陈大爷这一家人,无人不唏嘘感叹。陈大爷今年六十来岁,没有多少文化,但为人特别老实而且热心肠。普通善良的人过着普通幸福的生活,不用有多少钱,也不用子女有多大出息,只要平平庸庸地抚养子女长大,等到晚年儿孙膝下就算不白过这一生。这大概就是陈大爷这辈子想要的生活,只是如此简单的想法却成了永远不可实现的梦想。
大约是十多年快二十年前,那个时候陈大爷还是陈大叔,陈大娘也还年轻,他们的两个儿子也正值成人。小儿子在结婚的年纪很快就找到了媳妇儿,并结了婚去给女方倒插了门。女方那边没有父亲,只有母女两人,有个女婿过去倒插门,想想也算一件好事,虽然倒插门并不是一个好听的词。陈大爷想着嫁出去一个儿子以后再娶进来一个媳妇,也挺好,马上都可以抱孙子了。时间慢慢往前走,只不过没走多远,还没听到抱孙子,却传来小儿子杀死了媳妇儿的消息。欢乐的一家人大概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陷入阴霾。
陈大爷的小儿子性格也很老实温顺,给人当了上门女婿后,也挺勤快的,而且和周边的人相处和谐。无奈,老实人遇到了爱欺负人的主。母女两最初还客气友善,没过多久便无理霸道起来,开始不把人当人看。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生活经历让母女两变得有些扭曲,连自己的丈夫女婿都不能好好对待。所以在某母女两不爽的时刻,她们便联手要教训陈大爷的小儿子出气,并拿刀威胁恐吓。随后就演变成了被欺负的人奋起反抗夺刀杀人,还杀红了眼。后来,陈大爷的小儿子被判了无期,现在仍在监狱。
小儿子这辈子大概就完了,所以陈大爷只能指望大儿子能平平安安娶妻生子了。陈大爷的大儿子也没念多少书,也是生得一张老实憨厚的面孔,并配上了胖胖的体型。自打小儿子出事后,陈大爷的重心就转到了大儿子身上,一门心思想给大儿子找个媳妇儿,也算完成了他当父亲的一项大任。只是天不遂人意,大儿子似乎命里无妻一样。时间一晃就让大儿子从年轻小伙变成了中年大叔,跟着他一起变的还有体重。大儿子一直没有什么稳定的工作,有时候出远门打打工,有时候就在家附近找个工作上上班,没见挣到什么大钱,但也不愁吃喝。就这样,大儿子转眼就快四十岁了。陈大爷陈大娘也慢慢在十多年里从满怀希望变成了就这样吧。终于有一天,大儿子带了一个女孩回家,据说还是市里某局长的女儿。这下子一家人高兴坏了,只是旁人纳闷了。后来听说,局长女儿的脑子有时候不太好使,原来如此。很快两边家人都见了面,婚期都提上了日程。如果就这样发展下去,虽然有些瑕疵,也能让陈大爷一家人松口气了。多希望这里就是结局,可惜结局总是出人意料。大儿子仍然上着班,有时候回家住,有时候去局长女儿家住。刚好在局长女儿家的某一天,大儿子突然发病了叫都叫不醒,吓坏了对方一家人。也就在这一天,原本说好的婚事直接黄了。至于陈大爷大儿子具体有什么病,旁人并不知晓。
生活重新回到了一家三口之前的局面,只是再也没谁提找媳妇儿的事了。关于大儿子的事,暂时告一段落。
陈大娘是一位身材矮小的妇人,她总喜欢用毛巾裹着头,显现出一副病态的样子,但是她的嗓门很大,总让人觉得和病态不符。其实,平常也没听说她生什么大病或是去医院,但是她总认为自己身上哪里都不好,哪都有问题。陈大娘最不喜欢的人大概就是她的婆婆,说她婆婆偏心,在年轻的时候所有能给的全给了小叔子,老了就跑到她面前来装可怜,而此时小叔子连人都不知道在哪。后来,她婆婆也算有福,高寿走完了这一生。
陈大爷他们一家三口在家的时候,不是笑得震天动地就是吵得惊天动地,这可能就是他们家的家庭氛围吧,总是很热闹。
在陈大爷他娘去世没多久,陈大娘就查出了尿毒症,似乎就是为了验证陈大娘说自己有病不是瞎说。生活将陈大爷一家逼得快到墙角了。陈大爷在过了退休的年纪又开始出去给别人做苦力赚钱,大儿子在家附近上着班,同时负责每周带母亲去做透析。从一周一次到一周三次最后一周五次,陈大娘很快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最后留下了陈大爷父子俩相依为命。
后来,家里就剩了陈大爷和大儿子,也就再也听不到那种很热闹的场面了。生活仍要继续,父子两各自干着自己的活,倒也平静,直到前几天大儿子自杀。
那天白天,陈大爷收拾衣物要去一个有点远的地方给人打工,得在那住上一个月来着。大儿子如往常在家,干着经常会倒夜班的活,两个人的时候两个人吃饭,陈大爷不在家了,便自己吃饭,陈大爷以为这次也跟往常一样不会有太多区别。事实陈大爷刚到那边的第二天家里便传来了大儿子自杀的消息。
现在,陈大爷一个人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