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公交总是很挤,你会惊讶那么小的空间何以塞下那么多的人,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老的少的,都在不断地挑战公交车运载能力的极限。车厢内,各色人等在推搡,各种味道在发酵,从不相识的人距离迅速被拉进,无可奈何地承受着亲密接触。这种情况下,你不能抱怨,因为眼看着还有很多人都上不来车,只好等下趟车;你得时刻保持警惕,以对付司机不时的刹车和转弯,还要注意保全那仅有的一点财产。
晃晃悠悠,耳边不时传来一串串的抱怨和叹气,所有人的身体不自主的前倾后仰。我和朋友对视无言,神情严肃,心里只盼着赶紧结束这痛苦的旅程。这时我无意间注意到,拥挤的车厢里,一位中年男子一手抓着座位上的把手,一手搂着自己的女儿,将女儿护在他和座椅之间。而女儿正捧着一本书,偏头看着,神情认真。我微微探头,是一本有漂亮的插图的《格林童话》,小孩子显然已经沉浸在童话中,眼睛忽闪忽闪的,显出长长的睫毛。父亲也偏着头,凑过去和女儿一起看,兴致勃勃地。到翻页的时候父女俩还侧头对视一笑,父亲流露着宠爱,孩子洋溢着天真,丝毫没有烦躁和不悦。那开心的一笑使我似乎看见一朵朵盛开雏菊,摇曳生姿,颤巍巍的露珠在阳光下反射出微微的亮色,干净得不惹世间尘泥。
父亲将孩子护在一个童话的空间里,小小的,温馨的,牢靠的,让人安心的。嘈杂没能打扰他们,拥挤没能干预他们,听不见喧闹,看不见纷扰,甚至不时的晃荡也变成了有趣的乐曲节奏,或许可以当成王子的白马在绿原上驰骋时快乐的颠簸?
很久以后。我眼前仍然浮现那个父亲的样子,他开辟了孩子的童话世界,用自己的双手在世界的门口装上了结实玻璃门,将世俗的无奈挡在门外。在那个扎着小辫的女孩的童话空间里,有油绿的草妹妹,鲜艳的花姐姐,会打秋千的松鼠,有开着两扇窗户的蘑菇大房子,小精灵从门里探出头来,缠着着大树爷爷讲故事。
他们恬淡的笑容感染了我。父亲不能给孩子提供更好的条件,却可以让孩子无时不刻享受父爱,使她纯真地自在地成长。他在逼仄的车厢里撑起一片天,让童话中神奇的种子在孩子的心里冒出好奇的嫩芽,在父亲的心里快乐地开花,在我的心里蔓延成一片茂密的树荫,留给我的清新久久未散。
从日落到黄昏,一切都过得太快,我们为不同的事情奔波,纷纷扰扰,留给单纯的时间已经太少太少。曾经被当成珍宝的童话早已被世俗洗磨得暗淡无光,一路走来,我们丢掉的越来越多,米兰·昆德拉说,脱离了适度的重量便成为了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确实啊,大部分人并没有因为丢掉所谓的稚气而变得更加快乐起来,只是在压抑地迷惘地喘着粗气。
一个懂得孩子懂得童话的人必定是个懂得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