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开车去华亭的安口镇,路过一个村子,看着路牌我叫出了村子的名字。这是一个山村,坐落在一条山沟里,村子不大,大概十几户人家。听着我报出的村名,母亲说聚义就在这个村子。这个村子离老家四五十公里,算不上远,但就是这四五十公里,却成了聚义永远也回不去的一段距离。母亲就回忆起几年前在街上碰见聚义的情景。
那天一个男人突然向母亲打招呼,叫她奶奶。母亲看了半天,想不起这个男人是谁。这个男人看上去很老了,似乎有五六十岁,母亲实在想不起还有谁这么老还叫她奶奶。男人说,我是聚义啊。母亲才依稀找到一些聚义的样子。也就十多年没见,没想到聚义已经老成这个样子。母亲还记得聚义是属牛的,也就比我姐大两岁。聚义告诉了母亲他在的那个村子的名字,母亲也由此印证了老家里关于聚义的那些传言。
聚义是福祥哥的大儿,是我们这个家门的长门长子。虽然年龄大,但辈分低,他管我叫大大。聚义是家门里第一个结婚的孙辈,结婚没几年离婚了。媳妇据说是跟人跑了,留下一个孩子阳阳由福祥两口子拉扯抚养,阳阳和我外甥一样大。聚义没什么手艺,在外面打零工。福祥也是一辈子靠土地过活,兄弟聚红又要结婚,福祥实在没有能力让聚义再娶一回媳妇。有人介绍说安口有个村子一个寡妇招女婿,聚义就招了过去。聚义差不多是以羞于启齿静悄悄的方式逃离了老家。入赘的日子也不好过,二婚妻子前夫留下的两个儿子一天天长大,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这些年娶媳妇的成本越来越高,巨大的压力把聚义折磨成了一个老头。
母亲问聚义想不想家,想不想回来。聚义说想,做梦都想,但没脸回来,也不敢回来。聚义说每次一打电话福祥就骂,就要钱,阳阳也到了结婚的年纪,福祥一直是吃低保的,无论如何也负担不起阳阳结婚的花费。没脸回,回不起,老家成了聚义永远回不来的地方。
忽然记起,聚义婚礼的宴席上我是端过盘子的。当时端盘子的几乎都是大聚义一辈的小伙子,有人戏称,满房都是老公公。一转眼三十年,风水似乎并没有轮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