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欢迎收听每晚11点深夜电台栏目。”
一
高考前百日。
窗外滴答下起小雨，玻璃窗上沾了些许雨滴。
苏铭看着手机通讯录上一个名字许久，犹豫几番后，“啪嗒！”，又将手机放回台灯旁。
他呆呆地看着玻璃窗上流下的雨水，微风带着连绵细雨在窗沿敲出滴答，深夜的寂静因此而更深了一层。
玻璃上的雨珠在他瞳孔里映出女孩的模样。
她叫苏婉，柳叶眉下一双桃花眼，酒窝微陷于小嘴边，皮肤白皙如玉，她喜欢扎马尾，双颊旁留下两条修长的发柳，笑时清眸微闭，开唇止于酒窝处，笑靥如花。
进入高三时，苏铭被老师安排和苏婉坐在一起，他成绩不好，班里排中下位置。
而苏婉，成绩则一直名列前茅，在年级五百多人里，她总能排进前二十名。
苏婉很有耐心，每次看到苏铭做作业时咬着笔头，眉头紧皱的模样，她会把他的作业拉到桌子中缝，一步一步地教他，“会了么？”这句话他听了一遍又一遍。
而当老师上课情绪高涨，知识点多如空袭轰炸着全班的时候，苏铭却坐如钟般，闭着眼睛低头，呼吸在胸膛处一起一伏，老师发觉后，一停顿，前排同学便条件反射地回头，苏婉见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手肘轻碰苏铭几下，他醒来时，戒尺已悬空半尺。
苏铭也不会让苏婉白教他题目，作为报酬，每次他去小卖部时总会问问她，想帮她带小零食或者面包回来，但苏婉不要别的，每次只要两支草莓味棒棒糖就足够了。
他们之间有一个约定，就是在每次考试的时候比各科成绩，每输一科的人要说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显然，苏铭是赢不了她的，几次考试下来，自己小时候光着身子满巷子跑的糗事苏婉也知道了。
但他也毫不甘心，二模最后的成绩单里，他在自己擅长的语文上，以领先三分的优势取得首科胜利，其余五科全败。
但他丝毫不在意其他结果。当他拿着成绩单，趾高气昂地在苏婉面前宣扬自己薄弱的胜利时。
她朱唇轻启：“我喜欢天台上的安静。”
这个秘密她只告诉了苏铭一个人。
天际线处的火烧云，夕阳在天台上铺下一层橘色薄纱，苏婉站在台阶上眺向远方，和身旁的苏铭聊着未来。
风缠绵着云朵和夕阳一起离开，风的尾巴扫过天台，玩弄苏婉的发柳后渐渐离去。
“苏铭，你有想过考上哪个大学么？”燕子飞过楼顶，从大楼的一隅追逐着落日。
“我？我还没想好，可能随缘吧。那你呢？”苏铭背靠着栏杆，望着天说道。
“你说，燕子有想过它们未来要去哪里么？”
“可能想过吧。你还没回答我的诶。”
苏婉朱唇微启喃喃了几句。
“你说什么？”苏铭疑惑地问道。
她跳下台阶，向楼梯口走去，融入一片橘色的海洋里，阳光抚过她的面容，茉莉白裙的下摆随风摇曳。
苏铭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出了神，“窈窕淑女”一词在他脑海里重复着出现。
苏婉在楼梯口处转过身，双手扩张地贴近脸颊。
“傻瓜 ！该回家啦！”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喊着。
窗外的轰隆雷声打得苏铭一震。
思绪被拉回后，他看了看墙上的钟。
时间随秒针滴答至晚上11点，苏铭习惯地拿起窗边的老式收音机，把上面的天线拉长，转着调频的旋钮，直至沙沙声渐渐被人声替代，熟悉的声音才萦绕在耳畔。
“您好，欢迎收听每晚11点深夜电台栏目。”
一个温柔的女声从收音机里传出，声音很轻，如丝丝细语。
他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听电台，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
“青春，是一个值得反复回味的词。”
“有人说，青春，是数不清的试卷，是老师念不完的知识点，也是曾偷偷回头一眼瞥到的那个人。”
“每个人的青春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回忆，或是兵荒马乱，或是逍遥自在，或是努力拼搏，又或是度日如年。”
......
“下面，一首《耿耿于怀》，送给深夜依然在听节目的你们。”
当七月的风吹过
阳光洒满了窗格
我们十指轻扣着
听同一首歌
那一场大雨滂沱
时间在这里定格
......
音乐与雨声交错，苏铭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台灯光侧打在他脸上。
歌词淡入心田，他渐渐看到在学校的单车棚下，男孩和女孩的影子被夕阳拉得斜长。
“苏婉，你单车坏了么？要不我帮你修修吧？”
“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苏婉轻语着。
他如没听见似的，蹲下身子，双手拨弄着脏兮兮的单车链条，小心翼翼地将其套在轮轴上。
单车棚下人来人往,墙外大树的花瓣被风吹得凌乱，舞出一道完美弧线后轻落在苏婉肩上，她似乎未察觉到，清水眸子里只有男孩的模样。
十分钟后，苏铭转动自行车的踏板，轮子随之转动后，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好了，这下应该没问题了。”苏铭用手抹了抹裤子说道。
“嗯...谢谢你了，那...那我先回去了。”
苏婉推着单车低着头快步走向校门口，双手紧握着把手，双颊在夕阳的眷顾下愈加粉红。
......
你说这些经过
平凡而又深刻
变成你我
耿耿于怀的颜色
音乐渐渐停了，苏铭看着通讯录上苏婉的电话号码。
“‘平凡而又深刻’或许是青春最美好的模样吧。”陈果念白着微博上的听众留言。
“每个人的青春都有忘不掉的那个人，她可以让你的世界不再那么孤单，可以让你开始兵荒马乱，也可以让你感受最单纯的美好。”
回忆在他脑海里四处飘散，如粉红的樱花瓣，飘落在他心房上，层层叠出她的名字。
苏铭拨下了电话号码。
“无论此时在听电台的你是在偷偷地暗恋着，还是沉浸在甜蜜的恋爱里。一定要好好珍惜，去追求，保护青春里最重要的东西，或是那个重要的人。”
“最后，谢谢你的收听，晚安。”
“嘟嘟...嘟嘟...喂？苏婉在吗？我......”
二
繁星依在圆月旁眨眨眼睛，深黑幕布下海风推着浪花一阵一阵地卷向岸边，层层海浪前仆后继，拍打礁石后又向四周散去，水花与礁石撞击的声音如黑夜里独奏的乐章。
陈夕独坐在灯塔矗立的岸边，海风吹起她细柔的发柳，双眼噙泪的她望着远方悬在天边的月牙。
月牙的余晖洒向深渊大海，面前的一望无际，波光粼粼如繁星。
海浪声奏出深沉的乐章，每个音符勾勒出的画面，如电影般从她眼前闪过。
穿着蓝白校服的她和男孩手牵着手在操场走过一圈又一圈。
她在看电影时右手总会被另一只大手温暖着。
毕业即将分离的时候，她紧紧地抱着男孩，泛红的眸子里泪水决堤。
......
一张张画面生出裂纹，碎成黑白灰烬烟消云散。
陈夕划过手机里一张张照片。
旋转木马，公园的樱花，江上的喷泉表演，情人节的玫瑰和烟火......
“啪嗒！”倒映着月光和浪花的泪珠，零星地落在屏幕上，模糊了相依偎的模样。
......
那时候，刚毕业的陈夕与他各奔东西，一人在南京，一人在武汉。相隔虽远，彼此间还是依着天上的卫星紧紧相连着。
但到了大三，陈夕开始发觉他们之间渐渐少了某种东西。
以往的时候，陈夕几乎每天夜晚悄悄地坐在宿舍楼道里，打着电话和男孩聊一整天发生的有趣事，甚至小到吃面包被噎住的事她也会说的有声有色。
男孩在电话的另一头，阳台上看着楼下树木斑驳的影子，听她讲的故事微笑着，不时地会应声回答她。
而这一幕，却渐渐地消失了。
在距离情人节还有两天时，陈夕一如既往地洗漱完后，去熟悉的楼道台阶处，拨打着他的号码。时间打磨着月光逝去，一遍又一遍的无人接听，陈夕的心渐渐躁动不已，
她从来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她盯着电话号码再次拨打过去。
“嘟...嘟....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陈夕起身向宿舍走去，那晚，彻夜未眠。
情人节当天夜晚，陈夕漫步在学校操场，时不时翻看通知栏上有没有他的消息。
四百米的环形跑道上，皆是成双的人儿从她身旁走过。
“苏铭，等到放假，我们一起去稻城看看好不好？”恰从她身旁经过的女孩说道。
男孩紧牵着她的手说：”“好啊，放假带你去，顺便回高中看看。”
“是呀，差不过多快三年没回去过了。”
“嗯，回去以后顺便去我家吧。”
...
陈夕站在原地，翻看着他们前一个星期的聊天页面。
内心的孤独在陈夕心底涂抹灰色的格调，愈发地浓重，渲染了全身，周围全是七色光交织的世界，仿佛与她没有交集。
一直等到零时敲响的那一刻，她还是等不到他的消息。
那晚，心痛难眠。
不安的想法充斥着她，放清明节三天假时，她毅然决然地买了火车票。
从清晨到傍晚，从南京到武汉，从别离到相聚。
到站后，陈夕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穿梭于人群，在站外的吆喝声里，她叫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地前往男孩所在的大学。
夜幕渐渐降临，陈夕到达学校后，不假思索地就进去学校找他。
偌大的校园内，路灯下人影穿梭，她四处张望着，忽然，她好像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男孩背影，她抓起白色连衣裙的下摆，向他奔去。
“喂，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男孩依然向前走着。“喂，你怎么这样！”陈夕上前拍了男孩后背。
“嗯？你在说我吗？”男孩摘下耳机，转身说道。
陈夕怔住了，那不是她熟悉的面孔，这个人不是他。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陈夕双眸含泪说道。
陈夕受够了一个人，急忙地掏出手机翻找着通讯录，多希望此时他能在她身边。
“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陈夕低着头，长发掩了她的面容，滴滴泪珠如连着透明细线的玻璃小球垂直落下。
害怕和恐惧包裹着她。
时间流逝于指缝，残月也从天边移至上方，小路上渐渐人影稀少，宿舍楼下情侣依偎着，分开后还不忘彼此相顾。
陈夕在每栋宿舍楼下左顾右盼着，当她扫过眼前的人群时，似有若无地看见一个瘦高的人影，她聚集目光看了看那人。
她确定是他，可当她准备向男孩跑去时，男孩的怀中却是另一个人，男孩抚着怀中人的长发，温柔地和几年前一模一样。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她不知道该不该上去问个清楚，落寞感和孤独嘲笑着她，身旁经过的人如黑白电影闪过，世界仿佛只剩她一个人痛苦。
她默默地背过身，拉着行李原路返回。
深夜的马路相比于白天显得冷清，公交车站也少了许多熙来攘往，陈夕坐在长凳上，翻看一页页的聊天记录，从一开始的日常问候，到甜蜜的情话，再到数不清的视频通话，泪水打湿了她脚边的砖石，陈夕想一次次地去问为什么，可终究只能靠哽咽来发泄。
车站旁的报刊亭亮着灯光，《遇见》的歌声从收音机里传来。
听见冬天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我想我等我期待
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
这是她在深夜的楼道，电话里为他唱的那首歌。
以后的路他们终究没有走下去，五年垒砌的城堡也在一瞬间轰然崩塌，陈夕不知道她自己做错了什么。
五年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当她心情不好时，他会给她寄零食，买好看的衣服，甚至坐隔天的火车来看她。
听五月天的演唱会时，他会让她坐在自己的肩上，挥舞着荧光棒，唱着《温柔》。
一起去迪士尼的时候，他不敢去玩刺激的，但陈夕喜欢，他就会陪着陈夕去玩每一样，去完成她那些很冒险的梦。
......
我往前飞飞过一片时间海
我们也曾在爱情里受伤害
我看着路梦的入口有点窄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总有一天我的谜底会揭开
“最好的遇见是在冬季，即使是寒冷的心，温暖也会渗入其中。”
陈果依然守在深夜的录音室里。
“我们每个人都曾恋爱过，失恋所带来的伤痕也许会残留在你心中一辈子，或者会被下一个遇见所愈合。”
“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当你经历过刻苦铭心，才如何去珍惜，爱一个人。”
“我们也曾在爱情里受伤害，但我相信，最后的最后，你们会如同千岛寒流遇上日本暖流一样，温暖彼此的人生。”
“第101张。”陈夕抽泣地念着，她每划一张便删除一张，这些存在手机里只会让她更加伤心，毕竟那都是回不去的曾经。
深夜的风带着些许微凉，马路上空空荡荡，黑夜伴在她身旁，寂静无声。
陈夕无力地靠在广告牌上。一路的奔波使她洁白的连衣裙上沾了不少污渍，汗水湿了她双颊旁的发柳，清水眸子里布满了交错的血丝。
她真的累了，五年下来彼此的付出在一瞬间付之一炬，如握不住的沙被风吹散。
她不想再哭了，不想再狼狈下去了，不想再那么卑微。
陈夕在和他的聊天界面，敲下一行字：
“我们分手吧。”
三
“最后，感谢您的收听。晚安，好梦。”
陈果关闭控制台上的播音按钮，摘下耳机，长舒一口气，闲来无事翻看着微博上的留言。
“陈果姐姐，谢谢你半夜还在陪着我赶作业。”
“微博上会放今晚的歌单么？？”
“陈果姐姐的声音也太好听了吧！”
......
条条留言在一双杏眼里滚动，她薄唇微扬，乐笑了几声。
浏览条持续地向下滑动，滑至低端时，她停住了，心里来回默念着这条留言。
“陈果，最近还好么？若是你周六下午有空的话，我在咖啡店等你。”
ID：左耳的韩东
四年前
“老韩，今晚你做饭吧，我不想动了。”陈果枕在老韩腿上玩消消乐，带着懒散地说道。
“啪！”韩东朝她脑袋轻拍下一巴掌，说道；“真是懒鬼，说吧，今晚想吃什么？”
陈果一听到老韩就范了，腾的一下盘腿坐了起来，数着五指念叨着：“番茄鸡蛋，炒菜心，萝卜汤，蛋炒饭，炒牛肉......”
“好了好了，再念下去，都要赶上报菜名了。”
“在这等着，我去给你做。”老韩起身走向厨房。
“还是我家老韩最好！”陈果开心地躺下沙发继续玩消消乐。
这是一间不到50平米的地下室。
陈果从南广学院毕业后，和韩东一起来到北京打拼，过着北漂的生活。
首都的灯红酒绿给了他们对自己未来的美好憧憬。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眼前的繁华只是为了掩盖北京的水深火热而制造的假象。
起初，下了火车站的他们四处在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身上带了各自父母给的住食费一共2000块钱。
从四环到六环，从白天到黑夜，他们光是找住处就用了三四天，他们一起睡过公园的长椅，走过一条条天桥，坐过一班班地铁末班车。在陈果累到走不动路时，韩东会蹲下来背着她继续向前走，即使自己的小腿已经在逐渐地麻木，他也不会去多说一句。
最后，在六环靠近马路的一个小区里，他们找到了一间正在出租的地下室，房租加上水电费一共1100元钱。
他们精心地布置这个小家，从陈果喜欢的粉红墙纸，到精美的挂饰和灯链上回忆凝结的张张相片。
从相遇到异地，春天到冬日，海湾到亚丁，他们走过的路，途经的风景都在照片里珍藏着。
在之后的两年里，韩东找到了一份市场管理的工作，几乎每天都要加班至半夜才能回到温馨的小家。而陈果则在一家小广播公司做电话编辑，每天处理成堆的文案，忙的不可开交。半夜老韩回家，看到陈果穿着工作服趴在床上睡着了，轻轻地帮她把被子盖好。
生活从不曾放过谁，彼此都是苟且过着生活的人。
从找到工作开始，一切像是被安排好了一样。
早晨各自起床，简单的离别吻后，各奔东西，早餐也是各自在路上的早餐车买的。
韩东在同事及高管面前作工作报告，却不尽人意地被领导批评。
陈果则扎堆在文案中，复印机和办公桌之间来回几十次。
各自都在岗位上努力着，谁都不想被北漂的潮水淹没。
夜半当陈果睡着后，老韩在客厅上抽几只烟来独处一段时间。
他不止一次地想，北京真的适合自己吗？自己来北京是为了什么？这样的日复一日值得吗？
烟雾缭绕地旋在头顶，白炽灯下一片模糊，男孩的脸上留了胡子，微眯着眼，眼角浮现鱼尾纹，深黑的瞳孔藏着深沉，掩住了年少的梦。
他想起阿爸打来的电话，电话里，阿爸说道：“东子，若实在觉得过得难受，就回来吧，至少在家里总比外头过得随意，舒坦。阿爸，给你留了个厂子的活。”
夜过零时。
老韩把烟头按入烟灰缸里，走进房间，在陈果额头留下一吻后，躺下背身睡去。
......
四月的夏天，阳光穿过咖啡厅外的枝叶依偎在落地的紫荆花旁，门店前稀有人来往。
这是一家小众的咖啡厅，简约黑白的内外装饰风格，没有星巴克排队的热闹，没有白领在卡座上的谈话，商品价格也没有贵到离谱。店内的服务员也只有老板一个人。
陈果应约来到店前，她还记得在老韩离开前，他们经常在周末光顾这家店，老韩喜欢摩卡咖啡，她则喜欢卡布奇诺。
推开嵌有玻璃的白木门，陈果习惯性地向右手边尽头靠窗的位置眺去，那里有过去时光里她和他留下的痕迹。
她和柜台前的陈夕问好后，点了一杯少糖的卡布奇诺，走到位置旁坐下。
大概半小时后，形色匆忙的男子跑步到店前，推开门，环顾四周才确定了方向。
他走到陈果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男人满面留着汗水，衣衫被浸湿了半面，他没有了以往的干净清爽模样，糟乱的头发，细碎的胡渣，肤色也黯淡了几分。
“不好意思，因为厂子在北京有个客户，所以耽误了。”老韩脱去黑色外套说道。
“没关系，你先顺口气。”陈果看着他的模样说道。
“要不我帮你叫杯喝的吧。”
“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走。”
......
“你在北京...过得都挺好的吧？”老韩低着头问道。
“挺好的。”
陈果看着窗外紫荆花瓣片片飘落，风起带走几片，其余归为尘土。
“我这次来，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北京，但是，那时候，我撑不下去了。”
“老板一直在压抑我，在我被开除的时候，我听我爸的话，回去了，管理厂子。”
“我知道不辞而别对你很不公平，你也知道在北京找一份工作有多不容易，我总不能靠一个女人来养活吧。我想回去以后多赚点钱回来好好待你。”
老韩双手紧握在一起，皱着眉头对眼前的陈果说道。
“没事，都过去了。”陈果呡了一口杯沿，眸子里早已没了当初下火车站时看到灯红酒绿的清亮，而是深邃却不失星光。
“直到我在电台里听到你的声音，我才恍然大悟。”
“果儿，我们...还能重新来过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眼眶渐渐泛红，泪珠润出清眸。
好像是他回来了，却又不像是他了。她心里默念着。
她还记得枕在他腿上的舒适，她还记得被子盖在身上的暖和，她还记得每天中午视频通话的寄托。
但，她忘不掉那天早晨起床后，环顾空荡的房间，扑面而来的怅然若失，拨打一遍又一遍无人接听的电话，无力地，绝望地哭倒在地的无力感。
夕阳透过玻璃直铺在桌上，光芒模糊了陈果的视线，四年前那个为她做饭的人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她面前，然后渐渐向后退去。
她想叫住他，但换来的，却是满脸沧桑，蓬头垢面的他。
时间静默了几许，她微闭上双眸，藏起眼里的星光。
再睁开后，泪水止于唇齿间。
果儿轻声说道：“对不起，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