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抢走了我的男朋友

我正给陈阳叠衬衫。

皱巴巴的,像被揉过的废纸。

一股淡淡的汗味混着他常用的古龙水钻进鼻子。习惯了。在一起三年,洗衣做饭收拾屋子,这些活儿好像天生就刻着我的名字。

啪嗒。

他的手机从裤兜滑出来,掉在脚边的地毯上。屏幕朝下。

我弯腰捡起来。

屏幕亮了。

一条新消息弹出来,悬在最顶上。

发信人:苏婷。

我的心跳猛地一顿,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苏婷?

她不是昨天才告诉我,公司派她紧急去邻市出差三天吗?这时间还没到呢。

指尖有点凉,我划开了屏幕。

密码?我知道。他生日,我的生日,加上他初恋名字首字母。以前我偷偷试出来的。

消息界面跳出来。

苏婷的头像,那个笑得眼睛弯弯的她,无比刺眼。

她最新发来的那句话,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今晚老地方见?”

每一个字都认识。

拼在一起,却像天书。

我死死盯着屏幕。

眼睛干涩得发疼。

呼吸好像停了。

胸口憋得厉害。

一股冰冷的麻意从脚底板飞快地窜上来,直冲头顶。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就是她口中那个永远“配不上我”的陈阳。

原来这就是她每次在我抱怨陈阳时,那些看似义愤填膺、劝我“赶紧分”的真心话。

老地方?

哪里是他们的老地方?

我的床?

还是哪个我不知道的秘密角落?

“老地方”三个字像带钩的毒刺,反复扎进脑子里。每次陈阳借口加班晚归,苏婷恰好也“有事”联系不上的那些夜晚……那些被我忽略的巧合碎片,此刻带着尖锐的棱角呼啸着拼凑起来,割得我五脏六腑都在流血。

手指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小小的金属方块。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它再次摔落。

指尖悬在删除键上方。

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

删掉。

删掉它。

不能让陈阳知道我看见了这个。

我用力按下。

那条绿色的、带着毒液的消息气泡消失了。

像从未存在过。

屏幕上只剩下一片空白。

可它存在过。

它已经刻进了我的骨头里。

我把手机轻轻放回他裤兜原来的位置。

动作很轻,很稳。

仿佛只是整理了一下皱褶。

陈阳在客厅,游戏音效噼里啪啦响得震天,伴随着他时不时爆出的粗口和兴奋的叫喊。他的世界喧嚣热闹,而此刻的我,站在卧室这片小小的阴影里,像被隔绝在另一个无声的星球。

我走到卧室门口。

扶着门框,指尖掐进木头里,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痛感。

“陈阳。”我叫他。

声音有点飘,但还算平稳。

他头都没回,眼睛紧盯着屏幕,手指在游戏手柄上疯狂按动。“嗯?干嘛?正团战呢!”

“刚公司电话,”我说,每个字都像在冰水里浸过,“临时安排,我得紧急出差一趟。下午的飞机。”

他操控的游戏角色大概正被人围殴,发出一声惨叫,他懊恼地骂了句脏话,这才不耐烦地扭过头瞥了我一眼:“出差?这么突然?去哪?几天?”

“邻市。项目对接。”我避开他扫过来的目光,看着电视屏幕上炫目的光影,“两三天吧。具体看那边进度。”

“哦,行吧。”他敷衍地应了一声,注意力瞬间又回到了激烈的游戏画面上,“知道了。自己路上小心。”

他的关心,廉价得像游戏里随手施放的一个治疗术,轻飘飘,转瞬即逝。

我转身回到卧室。

关上门。

隔绝了外面那个属于他的、喧闹却空洞的世界。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身体里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空了。

我慢慢滑坐到地板上。

地毯柔软,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包裹住我。

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用力地揉捏、撕扯。

疼。

尖锐的疼。

钝重的疼。

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恶心。

像吞下了一大块腐烂发臭的肉,堵在喉咙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胃里翻江倒海。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

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不能哭。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我狠狠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呛进肺里,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却也把那汹涌的泪意强行压了下去。

我抬起手,用手背狠狠抹掉脸上的湿痕。

指尖冰凉。

我撑着门板站起来。

腿有点软,但站住了。

走到衣柜前。

巨大的双开门衣柜,几乎占了一整面墙。里面塞满了我和陈阳的衣服,混杂在一起。以前觉得这是“家”的证明,现在只觉得拥挤、混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

我拉开柜门。

里面挂着的衣服像一排排沉默的观众。

我拨开那些厚重的冬装外套,它们散发着淡淡的樟脑丸味道。又推开几件挂得整整齐齐的衬衫,属于陈阳的。最后,我把自己那些不怎么穿的、叠放在柜子深处的换季衣物,一件件抱出来,堆在旁边的地毯上。

柜子深处空出了一小块地方。

不大。

刚好够我蜷缩进去。

我钻了进去。

木头的味道混合着旧衣物的气息,浓重地包裹着我。

空间很暗,很窄。

膝盖几乎抵到胸口。

我小心地把柜门拉上。

没有完全合拢,留下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一道窥视外面世界的缝隙。

光线微弱地透进来,像一条发光的线。

我就坐在那片狭小、幽暗的空间里。

背靠着柜壁。

木头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渗进皮肤。

我抱着膝盖。

把自己缩得更紧。

像一只躲进壳里的蜗牛。

只是这个壳,冰冷而脆弱。

时间一点点爬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衣柜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灰尘和陈旧布料的沉闷味道。我只能听到自己压抑的心跳,咚咚咚,敲打着耳膜,也敲打着身下冰冷的柜板。

外面客厅游戏的噪音终于停了。

世界安静得可怕。

脚步声。

是陈阳的拖鞋,踢踢踏踏地踩着地板,由远及近。

他走到卧室门口。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吱呀——

门开了。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他走了进来。

我能从那条缝隙里,看到他穿着家居裤的腿在床边晃动。

他哼着不成调的歌,大概是游戏赢了,心情不错。他走到衣柜这边!

我屏住呼吸,指甲深深掐进手心,连痛都感觉不到。

他只是拉开了衣柜的另一扇门,就在我旁边。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他在找衣服。

我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

他抽出一件T恤,又砰地一声把那扇门关上了。

脚步声离开。

我听见他进了洗手间。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他大概在洗澡。

我紧绷的身体才一点点松懈下来,后背全是冷汗,黏腻地贴在柜壁上。

水声停了。

脚步声又回到卧室。

他似乎在打电话。

声音压得有点低,带着一种黏腻的、我从未听过的笑意。

“……嗯,快了……放心……门锁着,她能飞回来?……啧,想你了呗……”

每一个模糊的音节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的耳朵里。

电话挂了。

卧室里彻底安静下来。

他似乎在玩手机,屏幕的光微弱地映在墙壁上,一闪一闪。

时间继续拖着沉重的脚步。

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霓虹的光影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变幻的光斑。

我蜷在黑暗里,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一个小时。

也许只有几分钟。

门铃响了。

叮咚——叮咚——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阳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

拖鞋啪嗒啪嗒地冲向客厅。

脚步声很急。

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欢快。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脸上此刻的表情。

“来了!”他响亮地应着。

防盗门被打开的声音。

然后是刻意压低的、亲昵的调笑。

“想死我了……”“讨厌……”

是苏婷的声音。

那个我听了十年、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

此刻像毒蛇的信子,嘶嘶作响。

两个身影纠缠着,跌跌撞撞地挤进卧室。

“嘭”的一声。

卧室门被用力关上。

还落了锁。

咔哒。

那清脆的落锁声,像一把冰冷的钥匙,彻底锁死了我过去十年的所有信任和依赖。

我的世界,只剩下衣柜缝隙里透出的那一点点微光。

还有光里映出的、那两张迫不及待、丑陋扭曲的脸。

他们甚至没开大灯。

只有床头那盏昏黄暧昧的壁灯亮着。

光线昏暗,足以勾勒出令人作呕的轮廓。

陈阳像饿极了的野兽,一把将苏婷按倒在床上。

那张床。

我睡了三年,早上还亲手铺得平平整整的床。

现在成了他们肮脏的舞台。

布料摩擦的声音。

急促的喘息。

黏腻的亲吻声。

像无数只湿滑的蛞蝓在黑暗里爬行,钻进我的耳朵。

苏婷发出那种我从未听过的、甜腻又放荡的笑声。

“急什么呀你……”

“能不急吗?”陈阳喘着粗气,声音浑浊,“那蠢女人终于滚了……这几天憋死我了……”

他用力扯着她的衣服。

动作粗暴。

苏婷半推半就,咯咯地笑,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喘息着问:“哎……要是……要是小雨她……突然回来怎么办?”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在刺激边缘试探的兴奋。

问出来了。

我的心沉到了冰窟最底层。

陈阳的动作顿了一下。

随即是更加肆无忌惮的嗤笑和不耐烦。

“她?”他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呵……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就她那怂样?”

他用力压下去,动作更加粗鲁。

“再说了……”

他的声音贴着苏婷的耳朵,带着令人作呕的得意,清晰地钻进我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凿进我的颅骨:

“那蠢女人最好永远别回来!”

“蠢女人……”

“最好永远别回来……”

嗡——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断了。

一片空白。

紧接着,是巨大的轰鸣。

像海啸。

像山崩。

所有压抑的愤怒、冰封的痛楚、被背叛的耻辱……在这一刻被这句恶毒至极的话点燃,轰然炸开!

一股滚烫的、毁灭性的力量猛地冲垮了所有的理智堤坝!

我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是怎么动的。

身体先于思考。

积蓄了不知多久的力气猛地爆发!

我蜷缩的双腿狠狠蹬在面前的柜壁上!

“砰!!!”

一声巨响!

巨大的冲力让沉重的实木柜门猛地向外弹开!

铰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刺眼的灯光瞬间涌了进来,像舞台的追光灯,猛地打在我身上!

也照亮了床上那两个瞬间僵硬、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躯体!

陈阳猛地抬起头,脸上的陶醉和欲望瞬间冻结,扭曲成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苏婷更是发出一声短促到变调的尖叫,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猛地扯过被子死死捂住自己。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两秒。

只有他们粗重、混乱的喘息,还有我手中冰冷的机器运作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电子音。

我举着手机。

屏幕正对着他们。

镜头里清晰地框住了两张因极度惊骇而扭曲变形的脸。

苍白的。

写满惊恐和羞耻的。

我扯了扯嘴角。

一个冰冷的弧度。

“Surprise?”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空洞的笑意,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陈阳像被雷劈中,猛地弹开,手忙脚乱地抓起枕头试图遮挡自己。

苏婷则整个人缩进被子里,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只露出两只瞪得几乎要裂开的、充满恐惧的眼睛。

“林小雨?!你……你怎么……”陈阳的声音破了音,尖锐刺耳,像砂纸在刮擦金属。

“我?”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拿个东西。”

我的目光扫过床上那团凌乱不堪的被子,扫过他们赤裸的、因羞耻而泛起红潮的皮肤。

“你们继续。”

我甚至真的往前走了两步,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拿个东西就走。”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一眼。

转过身。

背对着那片狼藉和死寂。

走向卧室门口。

脚步很稳。

一步。

一步。

身后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死寂。

只有我自己清晰的心跳。

咚。

咚。

咚。

像鼓点。

敲打着通往自由的节奏。

我拧开门锁。

咔哒。

声音清脆。

然后,我拉开门。

走了出去。

反手轻轻带上。

隔绝了里面那个令人作呕的世界。

厚重的防盗门在我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门内那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污秽。走廊里感应灯惨白的光线落下来,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刚才那场爆发彻底抽干了。

小腿在抖。

不是害怕。

是一种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

我缓缓抬起一直紧握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录像界面。指尖冰凉,几乎感受不到机身的温度。

点开。

刚才录下的画面和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真实感,冲击着我的感官。

“……那蠢女人最好永远别回来!”

陈阳的声音,带着赤裸裸的轻蔑和恶毒,再次清晰无比地响起。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闷痛。

我猛地按下了停止键。

屏幕暗了下去。

世界安静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删掉?

不。

我划动屏幕,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苏婷。手指稳定地点开对话框,没有丝毫犹豫,选中刚才录下的视频文件。

发送。

发送成功。

我关掉手机屏幕,将它紧紧攥在手心,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的软肉,带来一丝真实的痛感。

这才是我要拿的东西。

现在,拿到了。

我站直身体,离开了那堵冰冷的墙,走向电梯。

电梯镜面映出我苍白的脸,眼神却异常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

下楼。

走出单元门。

深夜的冷风扑面而来,带着城市特有的尘土和尾气的味道。

我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

目的地:市中心酒店。

按下确认。

一辆车的图标在电子地图上闪烁着,由远及近。

我抬起头,望向那个熟悉的窗口。卧室的灯还亮着,昏黄的光线透出来,像一个沉默的伤口。

手机突然在掌心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亮得刺眼。

来电显示:苏婷。

然后是陈阳。

一个接一个。

屏幕被他们的名字和号码不断刷屏。

急促的震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恐慌。

我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个名字疯狂地跳动、闪烁,像垂死的鱼在砧板上挣扎。

直到屏幕终于因为电量耗尽,彻底暗了下去。

世界彻底清净了。

只有夜风刮过耳畔的呜咽。

车来了。

一辆白色的网约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路边。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皮革座椅散发着清洁剂的味道。

“尾号XXXX?”司机师傅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倦意。

“嗯。”我应了一声,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

车子启动,平稳地滑入夜色。

城市的光影在紧闭的眼皮外流动,明灭不定。

手机再没有响过。

我睁开眼,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

一切都结束了。

不。

是刚刚开始。

---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在酒店行政酒廊光洁的大理石桌面上,亮得有些晃眼。空气里飘着昂贵的咖啡香和点心甜腻的气息。

我靠在宽大舒适的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骨瓷咖啡杯沿。

对面,苏婷的脸色比杯子里冷掉的牛奶还要惨白。精心打理的头发有些凌乱,眼下的乌青连厚厚的粉底都遮不住。她面前的咖啡一口没动,只是神经质地用指甲刮擦着杯碟的边缘,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这地方选得真讽刺。以前我们总爱凑在一起,抱怨工作、吐槽男人、分享秘密,就是在这家酒店楼下那个热闹的咖啡厅。如今物是人非,坐在这象征身份和距离的顶层酒廊,连空气都透着疏离的冷。

“小雨……”苏婷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视频……你删掉好不好?求你了……”

她抬起眼,那双曾经总是盛满狡黠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惊惶和哀求,像被猎人逼到悬崖边的兔子。

“我那天……我那天是喝多了!真的!脑子完全不清醒!”她语速很快,急于辩解,手指绞在一起,“陈阳他……他一直在撩我!我一时糊涂……你知道的,我酒量差,根本扛不住……”

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

看着她急于撇清、把责任一股脑推给酒精和陈阳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好笑。十年的“闺蜜情”,原来在赤裸裸的丑闻面前,脆弱得像一张浸了水的废纸。

“苏婷,”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平静得甚至有些漠然,“我们认识十年了吧?”

她愣了一下,眼神闪烁:“……是,是啊。”

“十年。”我放下杯子,杯底轻轻磕在碟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足够长了。长到能看清一个人骨子里是什么颜色。”

她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视频我不会删。”我看着她的眼睛,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它就待在我手机里。你最好祈祷,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

“还有,离我的生活远点。所有圈子,所有聚会,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但凡我看到你一次……”

我停住了,没说完。

但未尽的话语,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力量。

她猛地哆嗦了一下,瞳孔紧缩,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和屈辱让她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我站起身。

拿起放在旁边空椅子上的包。

“这顿我请。”我指了指桌上几乎没动过的咖啡和点心,“慢用。”

说完,没再看她一眼,径直转身离开。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稳定、渐行渐远的回响。

把她和她那摇摇欲坠的世界,彻底抛在了身后。

阳光正好,透过百叶窗,在律师事务所光可鉴人的深色木地板上投下一条条明亮的光带。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墨水和严谨的味道。

“林小姐,您确定要这样处理?”王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目光锐利地扫过摊开在桌上的文件。他是个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乱。

“非常确定。”我点点头,指尖在文件上某个条款轻轻点了点,“这条,关于那套他婚前付了首付、婚后我们一起还贷的房子,我要他折价补偿的部分,一分都不能少。按市场最高评估价算。”

王律师点点头,迅速在旁边的笔记本上记录着:“明白。还有他名下那辆车的折价,虽然婚后购买,但属于消耗品,您确认放弃?”

“放弃。”我回答得干脆利落,“我要的是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能用钱算清的部分,尽快算清。”

“好的。”王律师又翻过一页协议,“关于共同存款和理财产品分割,您提供的银行流水和投资记录很清晰,这部分争议应该不大。他……陈先生那边,似乎更急于结束关系。”他语气平淡,但“急于”两个字,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那最好。”我扯了扯嘴角。陈阳的“急于”,不过是想尽快摆脱我这个碍眼的“蠢女人”,好和他的“真爱”双宿双飞吧?可惜,他的算盘注定要落空。

“另外,”我补充道,目光落在文件末尾,“离婚协议生效后,请他立刻搬出那套房子。钥匙留下。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不必要的‘遗留物品’需要处理。” 我想起那张沾染了污秽的床,胃里又一阵翻腾。

“这点会作为附加条款明确写入。”王律师用笔重重划了一下,“您放心,只要对方签字,后续强制执行不是问题。”

“嗯。”我靠回椅背,目光投向窗外林立的高楼。

城市依旧喧嚣繁忙,阳光慷慨地洒在每一寸土地上。切割清楚,拿回应得的,然后彻底抹掉那个恶心的名字在我生活里的一切痕迹。这就是我此刻唯一的目标。

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周扬的信息。

“晚上有空?朋友新开了家私房菜馆,食材很新鲜。赏脸尝尝?”

周扬。

陈阳在生意场上最大的死对头。两人在同一个行业,几乎是从创业初期就掐到现在,明争暗斗,势同水火。一次偶然的商业酒会上认识的,交换了联系方式,聊过几次行业趋势,仅此而已。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停顿了几秒。

然后,我点开回复框。

“好啊。时间地点发我。”

---

餐厅藏在一个绿树掩映的安静小院里,青砖灰瓦,颇有古意。包厢里只点着几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空气中飘着食物温润的香气和淡淡的檀香。

周扬已经到了。他穿着质地精良的烟灰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起一截,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不同于陈阳那种外放的、带着点浮夸的英俊,周扬的气质更内敛沉稳,像深潭的水。看到我进来,他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不热络,也不疏离。

“林小姐,请坐。”他替我拉开椅子。

“谢谢。”我坐下。

菜品一道道上来,精致考究。他显然是个懂吃的人,每一道菜都能点出食材的妙处和厨师的用心,言谈风趣,尺度把握得极好,既不冷场,也绝不越界,更不会让人联想到任何关于陈阳的话题。

“这道清蒸黄鱼,”他用公筷夹了一小块雪白的鱼肉放到我面前的骨碟里,“用的是今天凌晨刚到的东海货。火候是关键,多一秒肉老,少一秒不熟。这里的师傅拿捏得刚好,你尝尝?”

鱼肉入口,鲜嫩得几乎化开,带着海洋的清甜。确实无可挑剔。

“很好吃。”我由衷地说。

一顿饭吃得轻松惬意。没有试探,没有八卦,只有美食和围绕着美食的、令人舒服的交谈。他博学,见识广,聊起艺术品收藏、小众旅行地甚至冷门电影都头头是道,完全不像陈阳,除了生意和游戏,脑子里似乎空空如也。

结束时,他送我出来。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餐厅里的暖香。

“谢谢你推荐的餐厅,味道和环境都很好。”我站在车边,对他笑了笑。

“我的荣幸。”周扬也微笑,目光温和,“能让你觉得放松就好。”

这句话说得自然,却像一颗小石子,轻轻投进我心底那片冰封的湖面,漾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他似乎……能感觉到什么?但他什么都没问。

“下次有机会再聚。”我拉开车门。

“随时。”他点点头,目送着我的车离开。

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

窗外的光影明明灭灭地掠过脸庞。

周扬……确实和陈阳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成熟,稳重,懂得尊重人,更懂得生活的质感。和他相处,像呼吸一口雨后的清新空气。

手机屏幕亮起,是王律师的信息:“林小姐,陈先生已签署所有文件。明日即可办理离婚登记。”

我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

然后,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周扬。

编辑信息。

“周扬,明天下午三点,方便去趟民政局吗?”

点击。

发送。

心脏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跳动着。

没有犹豫。

只有一片澄澈的平静。

---

民政局门口那几级台阶,像一道泾渭分明的分水岭。里面是结束,外面是新的开始。

阳光很烈,晒得大理石地面发烫,空气里浮动着灰尘的味道。我刚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捏着那个小小的、还带着机器余温的红本子。新换的结婚证。封皮崭新,颜色红得有些刺眼。

“林小雨!”

一声压抑着狂怒的低吼,像受伤野兽的咆哮,猛地从侧前方炸开。

我停下脚步。

陈阳。

他像一头发疯的公牛,眼睛赤红,额角青筋暴跳,带着一股浓烈的烟味和汗味,直直地冲到我面前,挡住了去路。他显然没走,一直等在这里。

“你他妈就是为了这个?!”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我脸上,手指颤抖地指着我手里的红本子,又猛地指向台阶上方——周扬正从容不迫地从里面踱步而出,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胜利者的平静。

“你跟他结婚?!”陈阳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变调,嘶哑得不成样子,“就是为了报复我?!为了打我的脸?!林小雨!你他妈至于吗?!”

他像一头彻底被激怒、失去理智的困兽,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喷在我脸上。那张曾经让我觉得英俊的脸,此刻因为嫉妒、愤怒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羞耻而涨得紫红,狰狞得可怕。

阳光明晃晃地落下来,照得他脸上的油光和扭曲的肌肉纤毫毕现。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占据了我三年时光、最终用最不堪的方式将我钉在耻辱柱上的男人。

看着他此刻因嫉妒而疯狂的模样。

很奇怪。

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没有恨,没有怒,甚至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只有一片彻底的、冰冷的漠然。

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演一出拙劣的戏。

我抬起手。

不是推他。

而是将手里那本崭新的、红得耀眼的结婚证,稳稳地举到他眼前。

很近。

近得他能清晰地看到封皮上烫金的国徽,还有那两个并排的名字。

我轻轻晃了晃。

红色封皮在刺目的阳光下划出一道小小的、刺眼的弧线。

“不。”我的声音异常平静,清晰地穿透他粗重的喘息,像冰凌坠地,“是为了谢谢你。”

我看着他瞬间凝固、写满错愕和不解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吐出后面的话:

“谢谢你——”

“彻底滚出了我的生活。”

说完,我不再看他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

收回手。

将那本小小的红本子,仔细地放进包里。

然后,侧身。

从他身边一步迈过。

像跨过一袋散发着恶臭的垃圾。

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落在身上,暖洋洋的,有些灼人。

我微微眯起眼。

真刺眼啊。

不过,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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