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尘埃暂定
文|田筱薇
第二天一大早，我退了房，在房东冷若冰霜的脸色下拿回押金，拖着行李坐公交车50多分钟，匆匆奔赴这一职位。
刚刚到达那个培训机构，放下行李，就见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满脸怒气地走进来，看起来好像刚刚跟别人吵完架。她毫不客气地指着我，“新来的吧，你先讲！”
于是我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莫名其妙地拉到一个坐了十多个人的小教室。我看了一眼那个唯一一个算是有点印象的高个子女孩，“我应该讲什么？”
得到的只是一个漠然的回答：“随便你自己选个内容，15分钟左右就可以。”
“我可以做几分钟的准备吗？”
那老板娘凶神恶煞，眼神里似乎都要喷出火来，“不行，现在就讲！”
于是我只能暗暗叫苦，就这样毫无心理准备地走到讲台上，在拿起粉笔之前，迅速地决定了要讲的内容。虽然极力镇定，但还是感觉比较糟糕，不是太有条理，听到了后面有些窃窃私语。
“你来多长时间了？”我在老板娘老鹰一样的目光里退下来。
那个高个子女孩回答了一句，“她今天第一天来，也不知道这个环节。”
老板娘还是一脸冰霜，“这不是借口，以后都是新来的先讲！”
然后下面那些陌生面孔就开始口诛笔伐，有一个男生一脸不屑，用一种不太友好的眼神打量着我。
接着就是其他人轮番上阵。有一个教英语的女老师，脸盘很大，讲课语无伦次，老干部做派的将手背在背上，强撑气场，可是也掩饰不了她的紧张。
“吴小琴，你是这里的老教师了，不至于这样吧！”刚才那个凶女人质问。女孩低着头，退回位置上，我看到她以一种极其怨恨的眼光撇了一眼那个坐在第一排的高个女孩。
刚刚那个满脸不屑神情的家伙带着他的一脸让人无法直视的痘痘上台讲课，其实也十分平常，带有明显的四川口音。
中午，我跟随着大家一起到住的地方，这些人对拖着重重行李的我视而不见，有些故意走得很快，有的则故意走得很慢，与我保持一段距离。
这套位于四楼的三室两厅的房子，是老板专门租来给员工们住的。
我将行李放在客厅，那个高个子女孩冷漠地将我领到那个大一点的房间。这个环境迅速地让我想起了分别不久的大学宿舍。
这个房间里有四个上下铺。下铺已经住满了，貌似上铺还有一两个是没有铺盖的，床板上搁着大家的洗漱用品。几个下铺的床上，被子叠得还算比较整齐，床上放了收纳盒，床头床尾都挂满了衣服。
我刚刚把行李放好，准备找一块抹布收拾一下，午饭时间就到了。
这里有一个阿姨负责做饭，看起来清秀而朴实。阿姨将菜端到大圆桌上，大家纷纷到厨房取了自己的碗筷，排着队盛米饭。阿姨见我毫无准备，就从碗柜里拿出一副碗筷，让我暂时先用着，下午自己去买一副就好了。
饭后，我依然是独自一人到培训机构。还没有到上班时间，百无聊奈间，我就在前台大厅的书架上的书取了一本，坐在一张透明圆桌那里看书。
我刚坐下来，就见一个眼神清澈，面孔嫩稚的漂亮女孩微笑着进来。女孩穿着白色的衬衣，里面却透出黑色裹胸的颜色。见惯了冷漠，突然出现这样一张单纯，而且十分动人的脸，在这种环境中给人惊艳的感觉。
这个叫季菲菲的女孩在我面前坐下来，她告诉我，这里除了周末以外，平常下午才上班，但是每月12号内部考核，上午必须到。不过因为她是小学托班老师，不需要参与，上午她去逛街了，现在才回来，所以我之前都没有见到她。
过了一会，就有人安排我到一个小教室里自行学习，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位也是这两天应聘过来的应届毕业生，来自不同的省份。刚进来的第一个星期是培训期，是不用参与教学工作的，但是上午在讲课时出了丑的那个大脸盘女孩每天都要专门来给我交代一些任务，让我给她的学生改作业，对我呼来唤去。
培训机构的上班时间是按照学生的时间定的，一般是下午和晚上，或者周末全天。回去吃过晚饭之后，我们几个没有参与工作的新人继续在小教室里看书，等到其他同事下了课之后一起回去。
晚饭之前，季菲菲陪我一起去买了碗筷还有其他必需品。晚上回到住的地方，季菲菲热情地帮我在仅有的两个空位中选了一个挨着她的床位，然后帮忙一起铺床。
除了我住的这个房间以外，隔壁一间比较小小房子住着那个高个子教学经理和另外一个老师。另外一间有三个上下铺，住着几个男生。客厅里有一个窄楼梯，通向阁楼的一个小空间，据说里面也住着一个男生。
人多了，多少会有些不方便，资源紧张的问题尤其明显。大家晚上下班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争抢着用洗手间。
如果有人在洗手间里的时间比较长了，外面就会有人敲门，一会儿之后里面出来的人和外面等候着的人用怨怒的眼光互相斜视一眼，然后擦肩而过。
接近晚上11点的时候，终于能轮到我了。那热水器不太稳定，像个脾气极坏的小孩，随心所欲地切换着温度，让人在短短时间内在冰与火之间穿梭来回好几趟。本来有些困倦的我，也立马清醒无比。
第一天下来，我就知道这里绝非久留之地。但是想想自己行李已经搬过来，再想想之前所经历的波折，曾经的惶恐与绝望，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折腾了，暂且留下来吧。
我曾经见到过各种奇葩的面试官，在人家的挑剔，尖刻，傲慢的眼光下中渐渐的对自己失去信心。
我曾坐公汽穿越大半个深圳，到这个城市的另外一边去应聘一个看起来一般般的职位。
我曾在面试归来时，差点找不到车，在尘土飞扬的大路上顶着烈日，步行近半个小时才找到车站。
我曾经在回程中累得筋疲力尽，错过了站，然后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下车，在昏黄的路灯下，在站台焦急而惶恐地公交车。
现在能有一个地方这么容易的接受自己，我便像一只又累又饿饱经风霜的流浪狗找到了收容所一样，哪里还敢有更多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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