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莽山坐落在西南边陲,延绵数十里,平均海拔一千六百多米,满山的植被茂盛,郁郁葱葱,山巅处被云雾缭绕似幻似真,犹如一幅写意山水画横在眼前。
白青枫却无心留意这如画的风景,刚才民兵队长通知他晚上去山上护林的戏谑而又不善的口吻,仍在耳边回响:
“地主崽崽,这都好久了,你龟儿子才刨出这点地,耽误了公社的春耕大计,你龟儿子承担的了吗?”
白青枫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民兵队长立马火气上来,呵斥道:“你盯到老子做啥子!你这种剥削阶级出身的人就是处处跟贫下中农作对,看来,对你的改造教育还不够,还要对你进行更深刻的加强改造,今天晚上,你一个人去山上护林,听见没得!”
白青枫默然地点了点头,“格老子,你聋个了啊!”,白青枫憋屈地吐了一个“哦”,民兵队长这才骂骂咧咧地走开。
这样的情况已不是第一次了,比这更过分的情况,白青枫都经历过,他早已学会了默默地忍受。
“唉!”,长叹了一声,白青枫又拿起锄头继续开垦这块石块居多的土地。
在那个动乱的岁月,唯成分论的年代,出身地主世家可不是一件好事,全家被划为剥削阶级行列,作为剥削阶级的后代又被归为黑五类,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他们这一批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中,他被打入另类,安排到的活永远是最脏最累的,还要时不时地被揪出来批斗,并要做出深刻的思想反省。这些已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埋头不知道锄了多久的地,感觉到一阵腰酸,腹中也饥肠辘辘,白青枫抬起身来,双手撑在锄头把上,抬眼看了看四周,看见远处的知情宿舍已升起了炊烟,那边要开饭了,而自己还得回自己搭建的窝棚里去做饭。
那个年代缺衣少食,那些根红苗正的人吃的都很紧巴,更别说他这个另类了,好在他是个勤奋好学的高材生,父亲是大学植物学教授,家里关于植物类的丛书非常多,也许是受父亲的影响,打小就对植物感兴趣,不仅看了很多书籍,还得到了父亲的真传,也能算是一个小植物学家了。
也亏了他精通植物,青莽山植被丰富,各类能食用的野菜、菌类他都认得,各种能药用的草药他也识得,正因如此,他才能平安地度过这段艰难的岁月。
回到窝棚,拿着早上采摘洗干净的野菜和着麦麸子捏了几个团子,放在锅里蒸。因为晚上要到山上去护林,所以他就多捏了几个准备带上,饿的时候好充饥。
晚上9点,他要进山去护林了,拿手帕包裹了几个野菜团子,就出发了。护林,其实也就是到指定的树屋里睡一宿,听见有什么异常状况,就及时通知公社,这么长时间了,也平安无事。
从公社到山上的树屋,有二条路可以走,一条路就是穿过一片坟地是最近的路,还有就是绕过坟地走上山,路就长一些。绝大多数人都选择绕过坟地,有些人害怕,有些人心有禁忌,有些人讲究风俗,总之,走坟地的人极少。
刚出门,发现天上下起濛濛细雨,地上湿漉漉的,上山的路会因为细雨变得泥泞而又湿滑,这会耽误他赶到树屋的时间,而且迟到又会增加他一项罪状。
无奈,为了节省时间,他不得不选择穿过坟地这条近路。一开始,他心里也很害怕,自己给自己壮胆、打气,亦步亦趋地在坟地里走。
走了一半了,雨停了,而且也没发现有什么令自己惧怕的事情,于是,胆子渐渐增大,迈开大步准备快速穿过坟地。
正当他摔开步子前行的时候,突然发现左前方不远处,大概有大拇指大的亮光,悬在离地面五六十公分的空中,一闪一闪的……
“喔!”一句准备呐喊的惊呼声,被自己硬生生地咽回喉咙里,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幻觉!一定是幻觉!一定是我眼花了!”白青枫自我安慰道,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那亮光还在那儿,而且还是一闪一闪的……
“鬼火!”,这是白青枫脑子里能做出的唯一判断。心里一次一次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鬼火不可怕,不可怕!”,脑子也开始迅速思索该怎么面对,怎么解决。
闭着眼,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小说《聊斋志异》里面,有个书生进京赶考,因家境贫寒,住不起客栈只好去破庙投宿,没想到却惊扰了破庙里的鬼,于是鬼就扮作各种恐怖的样子想吓跑书生,可书生毫不畏惧,也扮鬼脸和鬼争锋相对,把鬼搞的无趣,自行离开,书生安稳睡了一宿。
“对呀,鬼也怕胆大的,比他还凶的人呀!”。想到这,白青枫壮起胆子,“我要做一个比鬼还凶的恶人!看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于是,白青枫轻轻蹲下身子,用手在地上摸着,摸起一块石头,壮着胆朝鬼火扔过去,鬼火迅速向后移动了一下,“哈哈,看来鬼是怕比他凶的人呀!”,于是又摸起一块石头朝鬼火扔过去,鬼火又向后退了一大截,这下,白青枫彻底安下心来,胆气十足地捡起一块更大的石头,双手举过头顶,拼尽全力地朝鬼火砸去,只听得一声闷哼,鬼火没了,但从鬼火那边传来一句当地人口音的咒骂声:“格老子,解个手都解不清净,窝个屎的功夫,挨了尼玛三大三块石头!”
原来,是个当地人腹中痛且急,窜入坟地就地解决,那所谓的鬼火只不过是抽的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