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耳朵,是在一个下雨的晚上,我喝的有点醉,在经过楼下逼仄的过道时,遇到了它,明显被我的到来吓到了,身子缩的更紧了些,发出一声略带警告意味的猫叫,喵~~~,但这对我没有多大的用处,我看着它,在屋檐下一小块还干着的墙脚下猫着,不细看,很难发现,浑身的毛在昏暗的灯光下分辨不清,有点像发黑的棉花。就这样,我们四目相对,整个过程只有几十秒,这时,我胃里的酒精像魔鬼一样,在我的体内翻腾,我用模糊的意念挪动着脚步,一步步把它甩在身后,当我躺在床上听着雨声入眠时,我楼下的它还在发出莫名的声音,我学着它的样子,把身体缩成一团,原来,一点也不暖和。
我是一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诺大的城市,我却选择租住在这老旧的阁楼里,主要的一点就是这里僻静,这里的两栋楼原是某单位的集资房,主要是职工在居住,后来大家都退休了,一部分人去到子女们的城市生活,剩下的依旧生活在这个不舍得地方。老人们每天都会在一楼下不大的院子里活动,喝茶的,下棋,倒也自得其乐。
我现在住的这间房主人是一位60多岁的奶奶,儿子在外成家,孙子无人照顾,便央求老人前去照料。老人把这间房挂在二手市场,只租不卖,一是还想回来居住,二是这里的房价还在不断上涨。我和奶奶互留了电话签了合约,她说最近三四年不回来了,每个月定时把房租打到她的卡上即可,但有一个要求,帮她照顾好窗台的一盆植物,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物种,但养久了有感情,高铁不让带,只好留了下来,为此老人特意每月减免了50的房租,虽然这点钱不算什么,但有聊胜于无吧。
再见到耳朵是一个周末的午后,秋天的午后格外的让人欣喜,不在于通红的枫叶,也不在于柔和的阳光,仅仅是迎着这吹来的风,闭上眼睛,就能闻到一整年的丰腴。我趴在阳台上,看着奶奶留下的这盆植株,葱郁的绿色,很是鲜活,像极了十六岁的少女。慢慢的,我发现了一个灰色的毛球,在院子里亭子顶上蠕动,我好奇的盯着,看它伸出爪子,伸着懒腰,嘴巴打开露出尖锐的牙来,看来它连人打哈欠的样子都学的有模有样了,我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它的单猫照,po到了朋友圈,会打哈欠的毛球,配图是它伸着两只爪子在空中乱抓的样子,我想它肯定也喜欢这洒下的眼光,想要抓住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时不时的看到它出现在院子的各个角落,亭子的飞檐上,小池子的假山上,大部分的时候它都是静静的趴着,看锦鲤在小池子里没有目的的游荡,偶尔会用前爪试探性的去触摸水面,像是要和池里的锦鲤打招呼,但很快又在锦鲤扑腾出的水花里,迅速的跳到假山上去,从假山的洞里悻悻然的深处脑袋,回想刚才的一幕,我想,这个傻瓜是不是从未吃过鱼,要不然怎么会害怕自己的食物呢,至少不应该这么胆怯。
慢慢的,好像它不害怕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了,有时晚上下班回家,它也不躲避我,因为上楼的门在两栋大楼之间,所以每次回家都要经过楼下的过道,不大,有点坑洼,但被老人们管理的很干净,好几次,我都在灯光下看到它缩在一个角落,看到我来,半睁开眼睛,又慢慢的闭上,好像是在对我说:哦,是你啊,然后继续熟睡,偶尔它会起身默默的跟在我身后,我一回头,它便不动,看着它在夜里发光的双眼,我似乎看到了别人所说的孤独,我想说,别怕,我们都一样。
我的阳台对着大院,卧室靠着过道,不大的房间里,除了一盆植株和人,没有其他带烟火气的东西,墙上仅存着一副老人留下的梅花图,太久了,不知是什么年代了,有了许多的泛黄的斑点。有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能听到它独自在楼声呜咽,在夜里像一首凄凉的歌,听着听着,便热泪盈眶。
前不久,向院子里的老人们打听这只猫,有的人说是一直都在,有的说是最近才来的,但这好像并不妨碍他们的生活,他们好像也极愿意它活在这里,仿佛每一个小区都必须要有几只流浪猫一样,它属于这里,在这里流浪。
我经常看到它在老人们的周围徘徊,有时候人们会扔给它几颗瓜子,它也是很小心的上前闻闻,用前爪上去翻弄几下,它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给它的东西,是属于它的,可能从出生便没有属于它的东西,父母,食物,家,这些对于它来说,触不可及,所以现在才特别的珍惜和惶恐。就像我们,习惯了一个人后,都害怕别人对自己好。
从秋天的清爽薄凉,到冬日的冷风凛冽,它就像一个出现在我生活里的影子,我看着它,似乎也在看着我自己,它晒太阳,看鱼,就像一个隐居山林的人,悠闲自得,一点都看不出,它不属于这里,它无粥可温,偶尔会有老人们的子女带着小孩回来,他们追赶着它,向它扔吃的,扔小树枝,它也不叫,躲来躲去,似乎这是一场游戏,而自己,也终于有玩伴了。
在这个院子里,它也有疼爱它的人,住在对面楼里的一位奶奶,尤其疼爱它,好些时候我都看到他们在院子里,奶奶看书,它就慢慢的摸到奶奶的脚边,趴在哪里,有时候看看奶奶,有时看看落下的树叶,奶奶看书的时候不多,多半是呆在家里,或者和一群朋友出门,所以这个时候的它,是最开心的,因为有这样的一个人,愿意让它呆在身边,这又是可悲的,就像你不确定你什么时候会失去她,不确定的东西太多,我想,它仅仅需要的只是现在,哪怕只有那么几个小时。
后来,我把自己废弃的毛衣和纸箱做成一个简易的窝,放在大院停放自行车的大棚边,虽然简单,但好在也是一个归属,不用载雨淋和风吹了,也不会在每个孤独的夜晚,独自卷缩成一团,靠自己的体温取暖了。后来边上多出了一只碗,我很开心,就好像小时候得到了爸妈的肯定一般,它也渐渐的被这里的人所接纳,肯定,我想这个世上总会有一些人,和一般的人不一样,他们内心平和,对待所有的东西,都内心柔软。
冬至的晚上,我特意回家煮了饺子,这是以前家里的习惯,一个是因为我爱吃饺子,再着是老一辈留下来的传统,话说吃了饺子就不会冻耳朵,我一个人在家里擀面,剁饺子馅,包了几个没有放盐的饺子,我没养过宠物,只是听闻朋友提过,吃太多盐对宠物不好,我想,不放总归不会错,晚上,能听得到几户人家热闹的声音,可能是自家的孩子回来了,我端着刚出锅的饺子,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来到车棚下,窝和碗都在,猫不在,可能又是去哪儿玩了,或许它找到了猫友,此刻正在互相交流各自领地的趣闻,我把饺子倒入碗中,沿着亭子的走廊往回走,池子里的鱼儿扑腾出水花的声响,吓得我连忙加快脚步,迅速的朝楼道走去。
我洗完澡看完最新一期的的定稿,来到窗台,看了眼它的窝,太远,看不清什么,给哪盆植株撒了点水,便躺在了床上,梦里我看到了它,吃着饺子,喵喵的叫着,可能是饺子太烫,但是,傻瓜,你不会冻耳朵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