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

“面具戴太久，就会长到脸上，再想摘下来，除非伤筋痛骨扒皮。”——鲁迅

“已连接大脑神经中枢，请问是否进行记忆翻阅？”AI冰冷冷的声音对男人来说，打破了沉寂已久的房间。

“是的。”男人开口，他的头发遮住了眉目，脸瘦的也早已脱了相，如一张脱了水的白纸，两眼边上的黑眼圈已然成了一道深深的印子，显得眼球仿佛随时要掉出来，双眼中的眸子沉沉地下望，始终聚不到一处，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床的一角。

“开始记录——”

“未来纪元280年 冬 记述者：A 职业：公司职员……这一切的开始都得从那天开始——

C市的冬天，从来不会下雪，如果碰巧上街去，感受到的无非是街上刮过的阵阵冷冽的寒风，以及无处不在的冷空气。而抬头仰望天空，看见的也只有青蓝色的云朵——连绵不断的云朵，一块又一块的堆积，遮住了本该透过它们的炽烈的阳光，这也使得天空既不是万里无云时，天空的一片湛蓝洁白;也不是雷声滚滚而来时，天空的一片黑暗；而是一道青色，正如古窑里炼制的青花瓷，是那样的自然，可正是如此的自然，使人只得称上“精致”。这里亦是如此一道精致的青色，就这么笼罩在C市的上空。

我如同往常一样，打理着领带，梳理着本就不多的头发，往空气里打个哈欠，形成一道水雾，披上红色的外套，然后出门搭乘路过的自动驾驶大巴。

在未来纪元，为了进行人与AI的区分，人们的着装，从外人看必须要带一件红色，AI的制服只能是蓝色，哪怕AI穿上了红色制服想像人一样享受优惠政策也不行，磁检仪也会一个又一个的筛查，如果被查到便会进行程序修改，我们称其为“进步”（不过人们也会对AI付一定的报酬，以供其购买廉价机油和电以及服装）

公司的柜台AI如往常运行着已设定好的程序，穿着着工程师设计好的蓝色条纹制服，对每一个从大门来的员工都会扫描，记录，打卡，报好工号后，又会在那冷冰冰的五官上挤出笑容——人工眉毛下低，眼睛微眯，周围再引起略微的小皱纹，下唇往脸旁一靠，露出上齿的八颗仿真牙齿，播放一段带有磁性的女声：“早安，先生，今天也是美妙的一天。”随后，地板上的几块浮空地砖升起，前往工作层。

“噔噔蹬。”门外的敲门声猛烈的响起一瞬间把A拉回了现实，在白色门窗上隐隐约约闪现出黑色的人影。

“停止记录。”A从床上套上半红半蓝的外套，昏暗的房间里，他对房间里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忆的清清楚楚，如同机械一般，走进厨房，用自动饮料机点了份咖啡。机体接收到讯号后，先是扫描生命体征，再制成一粒浓缩的药丸。吃下去后，无论是大脑，还是味蕾，都会告诉自己，这是一杯咖啡。这种感觉会伴随很久，直到完全不感觉累为止，这也是A君目前唯一的快乐。

“AI，这敲门声和人影是幻觉吗？是不是等会儿又要消失了。”A君晃了晃头，搀扶着墙壁回了房间。

“是的，先生。”脑中富有磁性的声音回道。

我走进工作层，将红色的标志性的外套挂在椅子上，身体靠在椅背上，微咪眼睛稍作休息。当时在我旁边的是一个白头发的中年男人，他是我的前辈，一个八字胡，长的挺高的，不过也可能是酗酒的缘故，人到中年就挺着个啤酒肚，头发可能是工作的缘故，显得格外的蓬松，每根发白的头发都四处垂落。他转身，用他那犀利的眼神盯着我，眼眶显得有几分深邃，眼神仿佛一把利剑插入我的胸口，使我不得不打寒战：“你这混蛋消失，是不是又忘了拜访客户？”

“哪家客户？”我转过头去，眼神时刻保持不与其对视，弱弱的问了句。

“B商社。”前辈听到回答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皮肤上的老年斑一紧缩就如同维苏威火山岩一般皱褶，咳了几声，仿佛此时心头上的苦闷又上了一头，随后费力地一张又一张把客户的资料收集起来，嘴里拖着沙哑的嗓子念道“你这小子如果是机器该有多好，真让人不省心、”

“对不起，前辈。”我从椅背上拿上红外衣，准备去赶客户。

“A君，您俩老人家就别去整那些年轻人的东西了。自动驾驶还会吧，不会又要我们帮你们设置吧？”

“哈哈哈……”同事的话引起了一阵潮水般的狂笑，这也算是枯燥生活里少有的恶趣味了。

“别理他们，车在楼下等很长时间了，走吧快点。时间不等人。”前辈听到后，挑了挑眉毛，目光呆滞了几秒后，也跟了上，边走，手便从口袋里摸了几粒红色胶囊往嘴里塞，顺便拍了拍我的背“需要来一粒吗？说真的有时候这东西会令人上瘾。”（自从如香烟这种污染环境的东西被政府剔除后，可以模拟各种感觉的胶囊就出现了）

如上楼的程序一样，下楼只需要出示工牌就行了，前辈嘴里冒出滚滚白烟，从口袋里掏出工牌，扫描过后，乘着浮空地砖下来，稳稳地送到地面。

我们离开电梯，走出大门，坐上已约好的自动驾驶车。

“这家公司是模拟情感的大腕，他们的行业上到机械AI下到药品胶囊，我们这次的目的就是争取到他们的新品牌的推广权。”前辈边说着，边往窗口吐着白烟，他坐着靠窗，光打在他身上显得格外衰老“说起来，自动驾驶也是他们公司的，这类车就是一直在计算着其他任何一俩车的形式轨迹，你曾经去哪，会去哪，会走哪条路，AI进行了大数据管理，再然后国家大力普及。”说罢，他朝车里吐了口气，车里马上白雾缭绕“别想那么多，这些都是水蒸气。模拟药品只能做到七分真，三分假。”

“但还是容易使人上瘾。”我在旁边附和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