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三个字,思绪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时代。那是一个荒凉的时代,一个痛苦的时代,一个贫瘠的时代。
小时候,我们家住在东北农村,那是一个很偏僻的小山村。父亲于1957年被打成右派,于是我们家的命运发生了改变,父亲携妻带女,离开了城市,来到了那个举目无亲的小山村。生活对于我们家发生了重大的改变,一切都得从头适应。
那个时候还没有我,我是66年春天出生的,那个春天极为荒凉,于是爸爸给我取了个小名叫“棘春”,为了纪念那段艰难的岁月。
乡间的生活是困苦的,许多方面爸爸都不适应,一个拿笔的手,要去拿锄头,要去和那些农民一道劳作,可以想像爸爸会经历怎样的艰难。
我记忆最深的便是春天时爸爸带我们打扎子的事。
没有乡间生活经历的人是不知道扎子为何物的。所谓扎子,就是玉米或高粱、大豆等农作物收割之后留在地里的那部分。春天的时候,要种地了,便先把留在地里的扎子用犁翻上来。翻上来之后,扎子便露在耕地里。这期间还没有播种,我们就趁这个间隙把地里的扎子打出来,作为柴火。
东北的春天,风沙极大。广阔无垠的黑土地上,漫天的黄沙,爸爸带着我们姐妹几个,在地里打扎子的情景,我至今难忘。犁仗把扎子翻上来时,扎子上是带着很多泥土的,我们要用榔头之类的工具把扎子上面的泥土敲掉,堆成一堆一堆的,然后用车子拉回家去。敲打扎子上泥土的过程是最累人的,也是打扎子的关键步骤。
我那时候很小,也就八九岁的样子,但是也得跟着姐姐和爸爸到田里去干这样的重活。因为在乡下的时候,做饭得烧柴火,柴火对于我们家来说是一件很难搞定的事。当地的农民有自己固定的柴火来源和渠道,但是我们家是举目无亲,爸爸又是右派,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柴火的问题,实际上这是吃饭问题,是天大的事。
一般我们姐妹几个要在地里干上一个星期,或者更多的时间。这期间我们基本是要早出晚归,中午也不回家吃饭,带点干粮还有水,饿了就在地里吃点。我们每个人都围着围巾,带着破旧的手套。先把散在地里的扎子拣到一起,堆成一小堆一小堆的,然后坐下来用手里的榔头敲打,把扎子上的泥土敲掉。
一般都是我们几个小的负责拣扎子,爸爸基本上是坐在那里敲土的。累的时候或者吃饭的时候,我们就围拢到爸爸身边,听他给我们讲故事。
几天下来,地里的扎子会堆成小山一样。看着那一堆一堆的扎子,我们都很开心,因为这一年的柴火问题基本解决了。
打完之后,还有最关键的一个步骤,就是要把地里的扎子拉回家。这对于爸爸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因为拿笔杆子的爸爸是不会赶车的。生产队肯给我们出车已经很不错了,就别指望还能出车老板儿(就是赶车的人,也很专业的)了。
每年我们打完扎子,爸爸就会去生产队找队长要车,把扎子拉回家。有时候是牛车,有时候是马车。无论是牛车还是马车,爸爸都是驾驭不好了,那牛也好,马也罢,就是听不懂爸爸的话,你让它往东,它偏往西。
我记得有一年爸爸赶着牛车往家里拉扎子,乡间的路是崎岖不平的,我们几个坐在高高的扎子垛上,爸爸牵着那牛,往家走。突然那个牛前蹄一失,倒了下去,车子立刻就倾斜了,朝一个方向倒下去了。我们坐在上面吓得脸色苍白。还好爸爸反应挺快,立刻把牛拉了起来,避免了一场灾难。
自我记事起,几乎每年的春天,爸爸都会带着我们姐妹几个打扎子,至今对于这段日子的回忆里,都少不了打扎子这个镜头。有一年我们家打的扎子尤其多,拉回来之后,整整堆了两座小山,村里人都夸我们家的孩子能干。
这是乡间那段苦难日子里的一个记忆,尘土,风沙,扎子,爸爸,姐姐,冷饭还有我,永远的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查了字典和辞海,也没搞清楚应该是哪个字,“扎”字有两个音,一个是一声,一个是二声,但我用在这里应该读四声。有的方言里读“茬子”,应该也对。姑且先用这个字,求哪方高人指点一下,应该是哪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