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酷暑难耐。
好在工作日的时候,我们大多都是待在室内的。
虽然没有装空调,但吊扇和风扇还是够用的,因为办公房本身的位置是偏阴凉的。
在广东生活久了,我们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天气,适应了在这里生活需要适应的一切,包括狭窄的交际圈子。
不擅长交际,也不够主动和勇敢,害怕被拒绝被误解被忽视,又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建立与维系起更多的关系。
所以只能在适应中不断安慰自己,一切的关系只求顺其自然,越是强求就越是难以得到。
就在这样狭窄的交际圈子里,楼上的房东阿姨不小心挤了进来。
我依旧清晰地记得,我是怎么样与她开始建立起联系的。
在此之前我如果碰到她最多只是以示友好的点头微笑,并没有太多的交流和沟通。
那次是因为身上起了好多类似湿疹的疹子,看到阿姨在和人说话,觉得她应该是广东人,在这方面肯定有心得和经验,于是在等她与人说完话后就主动和她问起了祛湿的方子。
这样我们就加上了联系方式。后来碰面的时候经常会彼此主动打招呼,甚至会说会儿话。
再后来,她会拿一点她喜欢吃的东西给我们,我们后来出去玩也会买点东西送给她。
直到昨天她主动送桑叶糍粑给我们吃,然后就谈心般地说起很多关于她自己的经历和故事。
她先说起自己的孙子。
说她的孙子三年级了还天天回家不做作业,爸爸妈妈不知道怎么管,只能买竹棍打手。
接着说她想管不敢管,因为之前在他们面前说过“一代人管一代人”,媳妇后来经常拿这句话来反驳她。
她现在和孙子不知道怎么沟通,孙子也不太搭理她。
后来说起疫情期间,自己饿了两天都没人管,为了不被饿死,第三天硬是爬起来自己做饭吃。
我问她,你儿子不管你吗?
她马上很愤恨地说,管个屁。饿两天爬起来煮饭的时候,儿子还让她多煮一份他的,其余时间就躺在床上刷手机。媳妇只管自己的家人,打包带回来的吃食都不考虑她。
说完这些,感觉她的眼眶湿润了。
为了避免尴尬,我就转移了话题。
直到她说起自己的年龄,已经六十九岁了。我马上说,那确实不像,你看起来还蛮年轻的。
一方面是为了从悲伤的情绪里走出来,另一方面确实也是实话实说,肉眼可见她到这个年纪都没几根白发,我曾一度以为她才五六十岁。
我夸她状态好。她说她曾经因为老伴的离世想过自杀,也得过抑郁症,现在只想每个月把退休工资花的光光的,好好地生活下去。
我问她,她老伴活着的时候是不是对她很好。
她说除了前两三年挨过骂,后面都是挺好的。老伴的钱都给她,让她随便花,看她舍不得用还经常劝她,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该用的时候就得用。
我想,老伴的好无疑给她带来了很多的幸福感,所以老伴的离世对她造成的打击是很大的。
特别是当她说到,她自己是在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里长大的,她甚至因为想要逃离这样的家庭而错过比较好的铁路局工作。
那伴侣对她的好应该会被放大很多倍吧。
伴侣的离世,儿孙和儿媳对她的疏离和冷漠,似乎让她明白了很多残酷的人生真相。
她会悲观,会愤恨,但也在积极地想要好好活下去。
她会找不同的人说话,研究生活的乐趣,比如做点喜欢吃的点心,种养不同的花和植物。
她想尽可能地多花钱,在余下的人生时光里多多体验人世间的丰富。
我想,她明白最深的残酷真相应该是,人生终究是一场独行,他人都是要走散的,要学会和自己好好相处。
听完她的话,我好像也不执着于交际问题了。
人最应该在意的,应该是如何与自己好好的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