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行走二十余年，不知是悲时喜。我的世界很小，没什么留得住的朋友。也没什么留得住的亲人。浑浑噩噩度过了许久，突然累了。我是不是该停一停呢？身体上什么罪也没受，心理上胆小的承受不了一丝痛楚。那，这样的我，有没有资格放弃什么？可是，好累呀。一个人，世界，好大。帮帮我，无论你是谁都好。”
1
叶子的记忆仿佛被某个神灵上了枷锁。她对小时候的记忆近乎空白。可这些尘封的记忆并不影响她的成长。她活得自在任性，神采飞扬。至少，在别人看来是这样。
人们总说潘多拉的魔盒是不能随意触碰的。一旦开启，那漫天的罪恶会吞噬一切，无可挽回。可叶子的记忆，不过就是一根潮湿的火柴棍，拼死也只能擦出星点火花。
叶子自小就由外婆带大，黑黢黢的，瘦小干瘪的一条。一点也不可爱，倒是令人印象深刻。
断奶时，叶子嚎啕大哭，不翻个江海誓不罢休。大人骗她奶水里有毛毛虫，不知听懂了没，顿时禁了声。半晌，可怜巴巴地伸出一只小黑手捧了几滴乳汁，拿舌头舔了舔。
叶子会爬了，外公外婆有田地要照料。那小小一只的叶子就搁在树荫下。那时的夏阳，能烤熟一头猪。可叶子就是不吱声的瘫坐着。饿了扒两口饼干糖果，累了倒头就眠。老夫妻忙完活计，歇息时，远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似热浪在微微晃动。定睛一看，叶子身上早已附满了蚂蚁。
叶子会说话了。这时候小黑丫头稍稍长开，不过仍是不白净。从这时起，叶子才得以见到久违的母亲。母亲生养她时太过年轻，自然也就存着满心不甘。总觉得自己本可以成为人上人，成那人中凤，众中凰。
2
也不知几时起，叶子随着母亲四处奔波。叶子很开心，总觉得自己终于有些快活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叔叔。
叶子从来记不清他们的名字，甚至是样子。她搞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只觉得，很吵。所以，叶子从此特别喜爱安静。便是令人发疯的静，也是叶子所偏爱的。
叶子记得，有一年的深夜，她看到一个叔叔点燃一支烟。说来奇怪，他也不抽，只小心的将它放好。洗澡时，叶子告诉母亲，谁知母亲听了如临大敌，草草收拾后，拉着叶子一路狂奔。
到底是少不更事，叶子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紧张，甚至隐隐觉得刺激。直到叶子双膝跪在马路中央，挡住一群路过的摩托，才恍然感到害怕。
这样的事经历多了，也就麻木了。有一次，叶子看着那些叔叔冲进了一座四合院。叫嚣着让别人回房去，不许旁观，一边走进一扇吱嘎作响的门。叶子依稀记得那晚的月亮。当时，她想，月亮真圆，不知道那上面稀稀的黑点是什么，也许是嫦娥，也许是另一个自己。与此同时，小屋子里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惊得叶子赶紧回了神。
待一切落定，叶子拿眼瞄了一下。一个叔叔衣衫不整的背对着她，屋子很乱，那叔叔的面前是断成两截的床板。
3
看到这里，也许你会纳闷，叶子的父亲哪儿去了？其实，这实在很难解释得清楚。
叶子对于父亲的记忆，少而深刻。后来的叶子甚至想，她这父亲到不如直接死了的好。这样也好过一些自以为是的人总想让她和那个男人“重修旧好”。
对此，叶子不愿回想太多，只留两个词来“纪念”：冷漠，恶心。再后来，母亲嫁给了一个男人，高高的个子，笑起来温暖有礼。一度也打动了叶子的心。叶子自有记忆以来，艰难地叫出声的两个字：爸爸。便送给了这个男人。
可有一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啊，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儒雅的像天使般的男人，是个卑鄙的家暴男。叶子的心从那一刻起彻底冰封，再也不曾敞开过。
再之后的男人，一切都好，和和气气。好似一段佳缘降临。可直到分手的那一天，叶子想喝一瓶矿泉水，那男人拉长一张脸，吐出两个字：没钱。
男人呵。
老天总是公平的，他不会一直给你差的，总会有好的东西降临到你身上。
叶子的母亲终于迎来了春天。这一次的男人，相貌英俊，爱着母亲，对叶子也十分友善。叶子以为这个男人唯一的缺点就是离过婚，以及对亲生女儿不如对她和善。
上天似乎终于眷顾了她们。可她们忘了，这世上还有一句不善的俗语：好人不长命。男人这条线仅与她们相交了两年左右，便在工地上丢了性命。留下一老一小，加上叶子和母亲。
有时候叶子想，母亲是冷酷的，自己也一样。男人死后，没有人去照顾他留下的老母亲和那淳朴的小丫头。叶子偶尔会良心不安，可母亲却从未提起。也不知那丫头如今长成了何等模样。
故事到这里并未结束。叶子的母亲终究是再嫁了。这一次，这个男人，怎么说，很粗糙，很老实。至少刚开始是这样的。
男人的前妻因病去世，留有一儿一女，都比叶子大。走进这家门的时候，叶子十四岁。从始至终，叶子都十分平静。在叶子的心里，大部分的男人都是不可靠的。可她依旧相信爱情，唯一不那么坚信的是自己。
相处久了，会发现男人的表面功夫做得一流。可细细想来，却从不会给叶子多花上一分钱。叶子记得她对男人的反感来自一些小事。比如男人会将变质的食物让叶子和母亲吃，揭穿后，就哈哈一笑。母亲总会咒骂几句，而叶子保持着一贯的沉默。
再比如，男人会从侧面打听母亲的各种情况。也总会在叶子面前说母亲不检点，即便叶子知晓有时什么都没有发生，更甚至就是子虚乌有。
叶子常想，什么时候这个家庭会破裂呢？她喜欢那种破碎感。
如此这般，“父亲”二字，还有什么可讲的。对叶子来说，这一切似乎是过于困难了。
4
让我们言归正传，聊回叶子和母亲的纠缠。
叶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打败无数精子降临于世。莫不是前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今生要偿还一二？
叶子记得母亲为了钱，可以不顾外人的眼光，带上叶子去装疯卖傻。可以将叶子送回“原产地”捞金一笔。这些叶子都可以不作声响。
可叶子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到外公外婆家表演离别大戏。每次缺钱，母亲都会像发了疯般的大吼大叫，癫狂至极。到半夜也不让人安眠，更不会管村镇的邻人挨得有多近。吵够了，便开始花样寻死。
叶子已经不记得母亲从何时起变成了这般模样。仿佛在那些短小的片段中，一直就是这幅样子。叶子旁观了很多“奇景”。
深冬的夜晚，母亲一步步踏入河水，在齐胸的位置止住，等待家人的劝阻。某一年夏夜，母亲爬上床铺，吊上一根麻绳，可那绳离下巴有十厘米远。还有一年，母亲关上房门，打开后，满屋子的农药味。母亲说自己喝了农药，就快死了，让叶子倒杯水来。叶子心想，是该喝点水稀释稀释，不然，说不定就出事了。可当水杯递上，迎来的是母亲的破口大骂。她指责叶子存心盼她去死……
5
叶子的一生，放佛就被黑暗笼罩。所以她格外敏感，格外挑剔。她畏惧阳光，也热爱阳光。她抗拒温暖，也渴望温暖。她跳脱纯粹，也净化纯粹。叶子，太矛盾了。
叶子度过的岁月不长，可她的故事太多，太厚重。叶子的内心住进了一个怪物，时常跳出来刺激她一下。
叶子的心中构建不出一个家，她不明白家是怎样的。她曾小心地靠近一些人，却总被自己的敏感刺伤。她愈发孤独，愈发安静，也愈发渴望爱。
每个争吵的夜晚，叶子蒙上脑袋，听着那躲不开的咒骂。痛苦得近乎绝望。她无数次想：让他们都去死吧，死了就安静了。可她又觉得自己太过恶毒，只好祈祷：就这样死去吧，这样死了也挺好，会不会痛呢？最怕痛了，可是，好想死去啊……
而在这之后，叶子提笔写下了什么。她将它藏得远远的，很隐蔽。她渴望被人发现，又不希望被人知晓。
叶子，在等待。
禾月有话说：
对于家，我们有无尽的期许。有爱，有失望，有什么都好。重要的是，家的样子，塑造了我们。如果你走进一个家，成为当中的一份子，我希望你可以知晓，你的存在，可以成就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