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幻想着在清晨的路上行走,拾起路边散落的残花置于破旧的长椅;曾经,梦想着在行色匆匆的街头旅行,扶起将要摔倒的行人微笑回应;曾经,期盼着在拥挤不堪的车厢漫步,抬头起身默然让于白发老者;曾经,等待着在雾色茫茫的世界清醒,手里紧紧握住的是新鲜艳丽的花骨朵儿,不曾想过,会记着一个人,一个浑身老旧,却散发着让人舒服气味的陌生人,在此时花开这刻,我想送给你。
沥青马路边残破的503公交车站,是我每日上下学的必经之地。清晨,攥着油腻的煎饼果子面无表情地随着人群涌动,夜幕,拖着沉重的书包人影迈向仅剩着几点光芒的大楼,似乎,那会我的眼里只有散文、几何图形、硫酸氢钠,却从未关注过那个始终守着这条大街的唯一的“环卫工人”。
每次我都踩着点急匆匆地大步迈向公交车,从未回应过那个已经有花白头发老者的任何一个微笑;每次我接过从未合上的书包里掉落的书本时,从未真正看过那个已经有些疙瘩苍老的双手;每次我理所应当地将吃完的塑料袋扔在公交车站时,从未真正发现过那个空了几遍又满了几遍的畚斗;每次我都无奈地听无所事事的大妈眉飞色舞地讲述谁丢了钱谁还了钱时,从未真正发现那个被感谢时手足无措的笑容。在那时的我看来,那个整条大街唯一的“环卫工人”就像是个辛苦种花的老农,艳丽的花开了,被嬉闹的旁人摘走了,他还一脸开心地盼着人来摘。那时年少的我,经过他身边,总爱面无表情,在我的意识里,他只是个简单的环卫工人,那些被人称赞的“爱心”行为,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春天的雨总是毫无征兆地稀稀拉拉落下,跳下公交车,我略带无助地蜷缩在车站仅剩的一扇遮雨棚下,拨通了好多电话,回应我的只有“不在家,没带伞,跑回来”,望着雨棚外倾泻而下的雨帘,我只能一狠心,拎起早已经湿透的书包,迈步准备奔出去就被一声“小姑娘”拉住,我疑惑地退回到遮雨棚下回头看,那个环卫工人裹着半旧的塑料雨衣手上却拿着一把新伞递给我,湿透的头发三三两两地耷拉在额前,我不好意思地摆手拒绝,那张爬满岁月痕迹的脸冲我笑笑说:“没事,拿着吧,小姑娘。”我回绝道:“不了,老爷爷,你用吧,我可以跑回去的。”“我这有雨衣,你用伞啊!”那时候,我第一次发现那苍老的笑容竟是如此的亲切温暖,那布满皱纹的棕色右手也曾递给我多少遗忘的东西。似乎,外面的雨不是很大了,似乎,打湿的胳膊没有这么冷了。崭新的伞打开后阻挡了遮雨棚上落下的大颗雨滴,我微微颤抖地接过那只熟悉右手递来的雨伞,伞内散发着阵阵工业流水线的气息,伞外弥漫着雨滴渗入泥土的清新草香。那时的我,似乎忘记了说一句谢谢,似乎又笑着说了句谢谢。回家路上的雨不大了,那时留在我记忆中的是扇深蓝伞面上的深深折痕和被雨水打落的片片花瓣。
“妈,那个打扫整条街的老爷爷呢?”
“走啦。”
“去哪,不打扫啦?”
“年纪大了,被子女接走了吧。这里翻新了,环卫工人多了,不需要他年纪这么大的义工了。”
“义……工?”
“好几年了吧?天天来打扫的,这条街老,垃圾又多,从没安排人来打扫过,社区真是……”
母亲后面的好多话我都不记得了,只想起了那时无知做的小小比喻,一个爱种花爱献花的老农,如果可以,此时花开,让我再对您说一句:“谢谢您,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