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6日 小雨
长达九个小时,九百多公里的路程才到达这个小镇。
刚下火车,在langon火车站第一个认识的是Philippe,身上有很重的烟味,套着一件纯黑色的夹克,搭配最简单的那种浅色牛仔裤,带着我们上了一辆老式货车。一路上给我们介绍着Villandraut这个城市和她的城堡以及两旁的风景。Philippe 是波尔多人,听得出来他有一点点口音,听到他说早上这个词时像是用普通话在说“妈蛋”愣了好久才回过神。
第二个认识的是Valérie ,也是我们雕塑的指导员,三十多岁左右,体型很胖,但其实吃的并不多。晚饭她和Philippe 共享一个披萨,而我因为早上很早出发没有来得及吃早饭中午就吃了几片饼干于是晚上一个人就吃了一个Colombo 披萨……
Clément是一起实习的年轻人,穿着打扮倒是很简单看起来却十分干净。戴着一副轻薄的金丝眼镜,我以为他是很优秀的学生,结果后来他告诉我说他讨厌上课,也没有去上大学。
Marion是个哥特风浓厚的厨师,她嘴唇上的钉子确实吓着了我。一头金色的短发,抽烟的时侯另一只手总是喜欢去抓她头顶上碎发。
到这里的第一印象就是Reflet2里面那个小镇,一些restaurant,几家brasserie,爷爷们遛着狗经过,年轻人们坐在terrasse晒太阳吹风聊天,几辆老旧的小轿车停在窄小的街道旁,小花店里散发出阵阵花香。我们要修建的城堡是这里唯一的景观,安静的坐落在小镇中央。
下午去参观了城堡,完全是一个废墟。讲解员是个很活泼的女生,不断地与我们开着玩笑。同行的还有带着两个孩子的一家人。父母大概很希望孩
子们多提问题,哥哥一直在向讲解员提问,弟弟努力的在想着问题,却总是想不出来,每次都可以看见他欲言又止,母亲就揉一揉他金色的头发,宠溺的笑笑。
即使是废墟,我们居然也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来参观。每一个角落都参观了,感觉得到这里的人对这座城堡的自豪。似乎这就是他们的象征。
晚饭前和法国人也坐在terrasse喝巧克力奶,其实风吹着挺冷的。但是阳光照射着很舒服
4月27日 晴 大风
感觉自己是找到了之前一直想要尝试的生活,特别是坐上旧旧的卡车搬运东西的时侯。之前以为就是形式性的帮帮忙,没想到居然真的成了免费劳动力,甚至两手都有了擦伤。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力气在女生中算是比较大的,看来真的是高估自己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接触更多的人永远只能驻足在自己的圈子里,坐井观天。
第一次看见了蝙蝠洞,原来蝙蝠不会吸血。第一次看见了像花一样的真菌。第一次使用雕刻工具,知道了每一个的用途。第一次知道了搬重物不能弯腰,否则会很危险。第一次了解推推土车下坡时人必须在后面,重物必须在前面,否则会闪着腰。原来实践与想像真的有距离,甚至是搬运重物都可以学习到更多
中午吃了生的带血的牛排,以及各种奶酪,反复问才记下几种的名字,之前就知道的有chèvre 和 bleu,这次了解到的是bris 和 cauté .我也不知道是否书写正确,只是记住了发音。
晚上的蔬菜是用chèvre 和西葫芦一起蒸,其实这样到不觉得臊味很重了。
Valérie 身体很结实,力气也很大,可以顺利地搬动很重的石头,而我根本抬不起来。但其实逐渐发现她晚上吃的很少,干完一天活后我们都很累很饿,她却只吃一根香肠和一些西葫芦蔬菜就够了。
干完活Philippe 开车带我们到了另外一个小镇参观另一个城堡,可惜是星期天城堡没有开门。于是我们绕着这个小镇散了步,风实在是很大,街上也没什么人。我们看见一个小池塘,clément 告诉我们这是曾经洗衣服的地方,Philippe 开玩笑说这是第一台洗衣机。
这么短短到一天竟然真的做了那么多的事,并且我也学到了很多了解了很多之前不懂的事。
4月28日 晴
今天开始做石头的雕塑。
昨天Valérie 提醒了我们今天工作完全身都会是白色的。很感谢他们为我们准备了外套,完工后真的全身都是白色的。走在路上就像是运了一天水泥的建筑工人。
敲着石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认识了很多雕塑工具,一天下来作品也粗具规模。
中午大概十来个人一起吃饭,他们都是多多少少干着和城堡有关的工作。年轻人居多,就餐时嘻嘻哈哈地聊着天。吃完已经接近一点半,我们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便又开始干活。
下午干完活,本来是要去另外的地方玩一玩,但大家都有些累了所以洗了个澡就坐在工作坊里喝啤酒聊天。
无意间我向Valérie 问起她学雕塑多少年,她很积极的给我们展示了她的作品和她工作了的地方。确切的说她是个手工艺人,我倒觉得她就是一个艺术家。她自己回答的是“une artiste , ou artisan ,ben...entre les deux."她很遗憾地说现在法国想我这样的职业越来越少了,大家都习惯了有手机有网络的快节奏生活,敲石头实在是没有速度的工作,所以没有人愿意去干。看得出来她很热爱她的职业,也很担心人们不再去关心这种艺术。她希望更多的人能够保留住法国的独特艺术魅力,所以参加了这个志愿活动来传播这种艺术。
我们聊了有几个小时,她给我推荐了基本有关法国文化历史的书。然后我们和她还有Philippe 谈到了政治,他们都不喜欢萨科齐,也抱怨着法国的某些不平等和社会问题。中法文化开始相互交融沟通,不知不觉喝完了四瓶啤酒。
晚餐是一道特别的菜,南法比较家常的鸭腿。含油量很高,和土豆泥搭配,我很是喜欢,吃了两个。同行的伙伴吃了三个,Valerie开玩笑说小心你的肚子,可能会溢出来。大概她以为我们胃口很大,之后每次她都会问问你们还要吗。
晚餐期间一位年轻的姑娘突然问我们一道放了菠萝苹果香蕉等水果的中国菜里的酱汁是什么,我们感到十分疑惑,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什么中国菜是以水果为住主的。
晚饭后Valérie 说明天还有一个志愿者要来,要思考布置给她的任务,于是一直在工作室里工作到很晚。吃完饭已经很晚,我们也没有再做什么,各自回到房间休息。但Valérie 一直在工作室,我不知道她什么时侯才回的房间。
4月29日 小雨 晴
新的志愿者今天来了,一个女生。刚刚大学毕业正在找工作。很沉默,话很少。
下午一个三十来岁的femme告诉我她参加过很多次在中国的志愿者活动,说了苏州和徽州。她问我是哪个省的,我说四川。然后她睁大了眼镜说她知道这个地方,也很想去。我问她知道成都吗,她也了解,还提起了512地震。
中午吃了饭休息了二十分钟左右便开始干活,我们是在城堡里的一个进门洞里工作。大概是学校组织的旅游活动,有很多小孩在城堡参观做一些活动。有些游客好奇的来看看我们,让我想起之前去旅游时也是这样去看别人的。游客们很友好的给我们说bon courage,便离开继续去参观城堡了。
晚上玩了一种与Tarot很相似的游戏。我一直没有掌握其中的技巧,还不停的犯规,但是Valérie 和 Philippe 很有耐心的等着我们思考,逐渐也琢磨出了一些思路。他们告诉我们法国还有一些经典的扑克游戏,之后可以教给我们。一直玩到零点半,Valérie 和 Philippe 到屋外去抽烟了,我们才各自回到房间。
4月30日 晴
雕塑开始成形了,大概明天就可以完成。今天天气很好,我告诉他们这里云就像棉花糖一样,他们说法国也有这种糖,叫做barbe à papa。
下午搭Clément 的古董车去吹风,途中经过了他的家,很孤僻的小木屋,但是给人很安静的感觉。顺便看了看这个小镇,很多独立的小木屋,也有别墅。都是一栋一栋的,每一家都有自己的花园,种一些花花草草,也可以养一只狗。想起第一天来时,Philippe告诉我们这里还有猎人,可以狩猎。这种之前只是听别人说的地方,听别人讲的生活,现在我体会到了。
Valérie 说她很难记住别人的名字。就连同行的一位法国女孩Céline 她也常常忘记。我的名字对她来说更是一种挑战。她记了好多天,我让她就叫我L,但她不愿意,说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后来真的能够清楚的叫出我的名字。我感受得到她对人的真诚,也对她对事业的热爱,对自己喜欢的事情的追求和渴望感到敬佩。很遗憾我的文字表达不出我对这名手工艺人的敬意以及对这里人们生活的喜爱,但是我体会到了这种感觉,我想我也不会忘记。
5月1日 多云
今天假日所以没有游客,整个城堡都是我们叮叮敲石头的声音。Valérie 说这是一种音乐,是一段旋律。
我注意到Valérie 每天早上和中午都要喝一杯黑咖啡。所以每天精神都很好。或许也是因为她正在做着她想做的事。
中午休息的时侯办公室电话响了,我们提醒他们,其中一个femme说,laisse la, nous sommes le premier mai。于是电话就一直响着没人接。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但的确有某种说不出感受卡在胸口。
早上有一个小小的marché早市,在boucherie帮忙买了点肉,回去的时侯碰见Marion在遛狗。她远远地朝我招了招手,难得的笑了笑,才突然觉得其实她人挺友善的。每次吃饭Valérie 和Philippe 都要挑她的刺,突然觉得很可爱。她和我说话时因为害怕我听不懂,所以很多比划。我常常会笑她,她
不知道原因却也会回我一个笑容。
刚来的时侯,Valérie 从来不会给我们加油打气,她只是走到你面前,告诉你该怎么做,接下来要干什么。后来我的石头逐渐成形,她每次到我面前都会说“c'est bon c'est bon"或者“quelle belle cette femme."之类的。在她看来好的就是好的,不是好的那就不值得称赞。
做完工回到家我们把板凳搬出房间晒太阳,喝着啤酒吃着薯片。Valérie 一直重复着说法国是个特别自由的国家,我也不知道是否是想告诉我们中国不自由。但是阳光很好,我们聊的很好。晚饭我们自告奋勇做了中国餐。有七八个人帮着我们切菜削皮,似乎很期待的样子,让我感到压力特别大。但是和他们聊着做饭,还是特别开心。第一次给这么多人做饭,也是第一次持操食堂用的那种大锅大铲子,特别兴奋。幸好他们一直说着super bon,但愿没有让大家失望。特别是Valérie ,平时她吃的很少,但今天也不知道是客气还是真的喜欢,总之她尝了很多。
这顿饭一直吃到晚上十点过,他们竟然让我们玩狼人游戏。可惜只有八个人,我们只有预言家女巫平民狼人。但是他们的狼人游戏规则实在是不需要智商去思考,睁开双眼后直接选择谁是loup garous。但是这仍然是个很开心的夜晚,我们玩到凌晨才结束。他们告诉我夏天晚上的时侯他们有三十多个人,围成一圈坐在城堡里的草坪上,中间燃一堆火,特别有气氛。
我想大概他们更重视的是这个游戏的气氛而不是逻辑,不是谁输谁赢。
5月2日 晴 多云
早上同行的一位个中国人喝牛奶时发出了很响的声音,Valérie 说这让她想起了她的爷爷。我连忙说在中国这也是不礼貌的,只是日本人才这样。她说在法国这样也是不礼貌的。同行的那个中国人便收敛了很多。不过我感叹的是Valérie 的直接,所以我更加喜欢她了。
中午大家给我补习了关于année clémentine 的知识,下午便是我们的exposé。终于完成了作品,大家一起开了一瓶波尔多白葡萄酒庆祝。和大家相处的更好了,像是朋友一样,也会互相开玩笑。第一次和Marion聊了这么久的天,她很友善地告诉我们为我们准备了明天上火车的便当,突然觉得特别感谢。
晚饭进行到很晚,一直在聊天开玩笑。之后继续狼人游戏到凌晨,一个人饰两个角色。我只能说他们思维的确不是很快,我说当狼人的个数和平民的个数一样时就没必要玩下去了,只有少数人理解了,其他的要么问pourquoi 要么说on va voir......
但是真的特别开心,Philippe 的玩笑真的可以让我笑到肚子疼。这才是他们玩游戏的目的,但我给他们讲了中国人的玩法,他们都说这更有趣,但是他们不想思考所以继续他们的规则。
5月3日 晴
今天终于不用早早起床,吃完早饭帮忙收拾房子的时侯看见Valérie 留下的字条,让我不要忘记冰箱里的三明治,还要我留下联系方式。心里面一股暖流经过,他们让我成长了很多。也让我了解了很多法国人的生活习惯,思维方式,当然还有法国传统美食,日常游戏。我记住了œuf mimosa 记住了tarte au pomme,记住了cake saumon 还有jeu de tarot ,yam,loup garous...因为这是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光,所以这也是我对大家的记忆。但是最终还是要再见。幸而记忆可以永远不再见。
小结
这段日子,生活与工作分得很开,我想这应该是城市人早已忘记的节奏。工作是为了生活,我们去常常因为工作忘记了生活。
现在我已经和他们一一道别,大家也都要各自回各自的城市,或许以后不会再相见,但是和他们在一起的这七天我找到一种已经忘了很久的心境。只有不断地去体验别人的生活,才能更好的充实你的世界,才能让你看清你的世界。
以后或许我还是会浮躁,那时我一定会提醒自己,世界的某个地方,总有那么些人,他们生活得很安静很平和却一点也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