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的心就很宁静,随时随地就能入定,也总处在那种没有杂念的明空状态中。那时候,我认为谁都这样子,也不觉得奇怪。
每天早晨起床后,我随便一坐,就坐在那里,定住了。那时,我的母亲就非常害怕,她不明白我为什么总是发愣。这种状况经常出现。所以说,我读书也罢,做什么也罢,都能处于非常宁静的状态中,定力很好,心无杂念。很小的时候,我就过目不忘,很多东西,看一遍,就全记住了。
好多人说我有宿慧,我不知道有没有道理。但我一生中,信奉的是苦修,没有经过脱胎换骨般的历练,便没有成就。当然,我说的苦修,更多的是一种坚持,一种持之以恒,一种永不放弃。
在我十七岁的时候,进入武威师范读书,松涛寺的吴乃旦师父就教我正式开始禅修。每天,我都会花很长时间练武、站桩、坐禅。后来,在甘肃武威的乡下学校任教时,我就完成了专一瑜伽的训练,有了较好的专注力,同时也完成了资粮道的训练。虽然刚开始,我也很容易动摇,但是无论做什么,我都很容易钻进去,读书、写作、修行,都是这样,而且不是浅尝辄止,而是像坚持信仰那样,一直坚持下去,直到有一天窥其堂奥。
1992年,我二弟患病期间,我整个的人生陷入了低谷和困顿。从他查出癌症到离世,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一直陪着他,精神备受煎熬。这段经历,我都写在了《大漠祭》中,书中的憨头,其生活原型就是我二弟。
即便是这样,我仍然坚持每天的禅修和读书。人在濒临绝境的时候,很多人就会怀疑自己的信仰,怀疑自己所坚持、所向往的一切是否有意义。心中一旦生疑,信仰的殿堂就会倒塌,人就会陷入更为悲惨的境地。很多人就是这样放弃信仰的。
但我不是这样。在我生活和精神都陷入绝境时,我也没有怀疑过自己的信仰。我仍然坚信,自己一定能成功。不管是在文学上,还是在人格修炼上,我都是如此。我之所以不会怀疑自己的信仰,因为我不是为了求福报、求庇佑,或求别的什么东西而走入信仰的,我是真的向往佛教的那种慈悲和利众,我真的想升华自己,超越自己。我的信,是一种智信,而非迷信,非狂热,非一时的激情。
我常说,真正的信仰是无条件的。它仅仅是对某种精神的敬畏和向往。信仰甚至不是谋求福报的手段。信仰本身就是目的。信仰是个高贵的词汇,不容亵渎。
生活中,顺境也好,逆境也罢,任何时候我都没有放弃过自己的信仰, 它始终屹立在我的心头,不动不摇。它是漫漫黑夜中的北斗星,让我迷失不了方向。后来,我常对我的学生说:没有失败,只有放弃。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只要努力,只要坚持,你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不要怀疑自己!这一切, 后来都进了琼波浪觉的心。
二弟陈开禄的死亡,让我彻底打碎了对生命的幻想,从那之后,我放下了世间所有的执著,《新疆爷》《黄昏》《入窍》等作品,就是那时写出来的。那时候,我就明明白白地知道如何解脱了。也就是说,对于我个人来说, 已经够了。但是,对于利益他人,利益世界,对于芸芸众生来说,这远远不够,我必须让自己成为“大狮子”。那时,我发了很多大愿。愿力成就了我。后来的多年间,我与世隔绝地进行了严格的人格修炼。期间,我的生命中发生了诸多神奇的经历。在《无死的金刚心》中,琼波浪觉几乎所有的体验,那时也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我常说,愿力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所以,我们要发大心,发大愿。我后来的成功,就源于自己当初发的那些利众大愿。
我在《无死的金刚心》中说:“没有寻觅,没有求索,没有长夜哭号的历练,便没有觉悟。你一定要明白,觉悟是涌动的大爱,绝非无波无纹的死寂。佛陀用五十年生命传递的,便是那份大爱。”
让我能写出那么多作品的,其实就是这份大爱。
——摘自《无死的金刚心》番外篇 雪漠著 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