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继续唱起悠扬的歌,将原风镇人们的思绪带到了远方,也带向了更深处。
往昔的一切烙印似乎正在汇聚成一个点,这个点,将大山深处的远传开,又荡成一片波纹,不断向四周发散。
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光里,发生了太多变化。余冬还仍然处在微恐的状态中;唐慧还在为姐姐唐心念跳楼的事发愁;钟离情绪渐渐稳定,父亲钟许杨也能正常工作……
原丰小学又恢复了以前的宁静,上次学校寝室楼下发生的事件丝毫没有影响到学生们的学习,大家都当做看戏,没过几天就会烟消云散,也没人会多想,除了与此事相关的唐慧,以及在学校从事心理工作半年多的钟许阳。
他的确发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之前因为父亲的葬礼,无瑕顾及这些琐事,现在难得有时间细想。毕竟自己也不算正课老师,组织学校相关工作再加上自己对少数同学的心理辅导,也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做其他事。
此刻他正想得出神,脑袋撑在右手上,许久都未曾换过姿势,双眼直直盯着窗户一角,连眼珠子都一直没有转动过。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响亮的敲门声,几分钟后,敲门声再次想起。老师这才反应过来,紧接着迅速走向门边。
“老师您好,我是初一二班的唐慧,家里出了点事……想向您学习一些心理学知识。”
“嗯?是什么样的事,不能直说吗?”
“其实……”唐慧想了想,钟老师一直以来都是那种清心寡欲的人,只想安安稳稳找个工作,一生追求平淡,足以。他的师德,在原丰中学里几乎人尽皆知,虽然在心理辅导方面还处在初级,却也尽全力为学校付出着。
“其实我是信任您的,告诉您也无妨。”
“实际上前不久的那次仿血迹事件只是他们撒的一个幌子,我姐也就是唐心念,她确实跳楼了,只是刚好和一床棉絮一起掉下,伤得并不严重。”
“可问到为什么跳楼,她只说收棉被时不小心掉下去了。这怎么可能呢,而且父亲也只是叹息,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不向学校讨个说法?”
“或许他们都有自己的苦衷呢,谁家没有本难念的经啊。”
“那教导主任呢?他肯定是联合学校校长之类的,想瞒住学校的丑闻,还装得像模像样。”
“唉,学校也不光是考虑这些啊,以后你长大些就懂了。”
“那万一我姐跳楼死了,他们这样是不是就可以逃脱责任了?”
这一问,把钟许杨彻底给问住了,他在原地愣了半晌,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以一个大人的眼光看,这种事没有绝对的对错,校方其实也不知道事情的整个经过,如果贸然公知于众人,对在校生无疑会产生一些影响,更值得注意的是,唐心念的心理状态还不稳定,公开只会加重她的心理负担;但另一方面,校方确实也不希望因为此事破坏学校的名声,单从这一点来看,学校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老师无奈的望着唐慧,又转身望向窗外忽明忽暗的灯光,课间无数人在其间穿行着。一束微光打在他们的身后,形成一道被拉长的影子,落下一块黑暗区域。那是人们背后的光幕,一道微微有些残缺的光幕,一道不被人关注的光幕,却照亮了人们前行的道路。
唐慧不明白钟老师为何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出神,也不太理解学校的做法,在她看来,这就是一项荒唐的举措,一种纯粹为名为利的行为。她不去多想,此时此刻只想知道这件事的原头原尾,可更在意的,是姐姐的心理状态。
过了许久,钟老师才反应过来:“这样吧,既然这是你家家事,我也不好过多的插手,教你一些心理学知识,用来安抚你姐的情绪是可以的,但你要记住,有些事没有绝对的对错,需要慢慢去了解,有些路,我也希望你能自己往下走。”
钟老师说这些话,其实也是想从侧面对唐慧进行正确的引导。他甘愿做姐妹俩背后的光幕,尽管这光幕并不完美,但能尽到自己的一份职责,也算是宽心了。
“谢谢老师,我会尽力让姐姐从悲伤中走出来的!”
钟老师看到这一幕后欣慰的笑了,那是一种无声的笑,却能借此将自己的心声传的很远很远。
与此同时,初二一班正准备开始举行一场辩论赛。
今天周冬丽老师的气质和往常有所不同,洁白衬衫配上浅灰色长裤,犹如守候在孩子们身后的天使。她就那样轻轻的,慢慢的从后门走进教室,悄无声息的观察着学生们的一举一动,又在不知不觉中“潜伏”到讲台中央。
“昨天我们已经讨论过,大家一致认为老人最大的心愿都是阖家团圆,接下来我们将举行一场辩论赛。”
一听不用上课,那群调皮的孩子就开始闹腾起来,都嚷着要参加,唯独最后一排的几个“大佬”丝毫无动于衷。
周老师也不勉强他们,始终微笑着,向全班同学展开了这个话题:“这次的辩题是:老人最大的心愿是否容易实现?”
孩子们一听这句话,都开始面面相觑,在他们眼里这个话题似乎既陌生又熟悉,或许它已经触及许多学生遥远心灵的最深处,却又近得可怜。
孩子们顿时安静了下来,待老师组织好正反两对后,一场激烈的比赛就此拉开帷幕。
正方:“我认为是容易的,就像我们大多数人,虽然父母过年才能回老家,但一年四季,一家人的心都是连在一起的,这份心意够了,即使远在千里,也算一种团员。”
反方:“可这世间总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或许有的人永远也回不来了,阖家团圆就永远都只是一个梦。”
正方:“我也认为阖家团圆并不一定指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家庭团结安康,根本在于幸福。”
反方:“可是幸福真的那么容易获得吗?很多家庭离异,或者一家人观念不合,兄弟姐妹之间催生各种与人情世故相关的矛盾……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啊,有多少家庭能真正做到幸福?”
霎时间,教室内无比安静,但最安静的无疑是周老师和余冬还。
此刻,从老师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她是喜是悲,她无法理解,一个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似乎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年轻,在这个辩论赛上,她看到的,不仅仅是思维的碰撞,这是所有老师都值得深思的问题。
而与余冬还还坐在角落里,头埋得低低的,似乎不愿让任何人发现。这一幕,让周老师完全看在眼里。
“你们继续。”老师发话后,教室内还是一片死寂。
此时钟离代表正方踊跃发言:“刚才你们都提到,客观因素导致家人永远无法团聚也好,思想观念不同也好,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可是你们知道吗,老年人哪怕到最后一刻,这种团员梦都还会缭绕在他们心中,他们希望后人能帮他们实现这个愿望啊,他们希望后辈是幸福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只能看见事实,而不去改变它呢?”
“我爷爷已经走了,手里却死死攥着那张蜡黄的纸条,他不会画画,但简简单单的几行文字却包含了他所有的梦,我一定会帮他实现的!”
“余冬还,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发言呢,说说看你的想法。”
余冬还战战栗栗的起来,对面就是钟离,他不敢面对,全程都微微低着头,满脸的恐惧导致他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嘴里还是不停的小声重复那句”“不是我,一定不是我!”
此时全班人都被他的行为给惊愕住了。平常也不是太内向的学生,如今却害怕得像只老鼠,到底经历了什么?
周老师微笑着说没关系,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背,让他先暂时坐下。
课后,周老师专门找余冬还谈了一下,却没起到多大安慰作用,也找不出任何原因,于是把他带到了钟许杨老师老师所在的办公室。
他们聊了许久,却都没发现唐慧也在外面“偷窥”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