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深处还是痛

      十年了,截止到今年六月十日整整十年了,十年前的这一天我的弟弟离开我们了。3000多个日夜,一晃就这样过去了,但是我内心深处的那份痛依然不能消失,到现在为止,我依然不敢去碰触它。

      我比我的弟弟年长七岁,那时候由于家里很穷,爸爸成年累月的在外地打工,家里地里的重任都落到了妈妈一人身上,为了帮妈妈减轻负担,在弟弟一岁以后,就是我八岁的时候就担负起照顾弟弟的重任,给他喂饭、洗衣服照看他,每次同龄的孩子来找我玩时,我都得抱起弟弟一块才能出去。

    每次弟弟哭的时候就是我挨揍的时候,尽管我十分小心地照看着他,但是由于我的年龄小,长的又很瘦弱,每次抱他的时候都很困难。经常会摔跟头,所以弟弟的头上、身上经常是被我给摔得伤痕累累的。尽管这样,弟弟还是十分的依赖我。

      曾记得那时候,每天妈妈一大早就去地里干活,等我和弟弟早上起床后,妈妈就已经从地里回来了,我就去上学了。等到下午我放学回家,妈妈就把弟弟又交给了我,匆匆忙忙的赶到地里去忙了。每次都是等到天黑了才回家,我都是抱着弟弟坐在我家门口等她回来,有时候实在太晚了,我抱着弟弟就歪倒在门口,我睡着了,弟弟也睡着了,连我家的小黄狗也睡着了。

      我们三个相依为命的过了好多年, 在我的记忆当中,没有感觉到苦,也没感觉到累,反而感觉到那时候生活的很充实,很快乐也不觉得弟弟特别的难带。在我的记忆当中,我无论喂他什么饭,他都吃,我帮他洗衣服时,他很听话的坐我旁边自己玩。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一天天的长大了,对我的感情也更深了。每次,我让他吃饭时,从他会说话起,他都开始说姐姐先吃。直到现在,我的脑海中还有一幅画面挥之不去。

    那是爸爸回来的日子,爸爸回来的那一天给我们带了几瓶罐头,我俩没见过罐头,爸爸对我们说,罐头可好吃了,我弟弟就急忙找到了两个小勺让爸爸把罐头打开。爸爸用勺子给他盛了一块桃子,他连忙摆手,大声说:“姐姐先吃!”就这样,我一口,他一口吃起来。每次他都看着我,我吃一大口,他就吃一小口,一点也不比我多吃。这幅画面印在我的脑海中,特别是弟弟离开的这十年这幅画面好像更加的清晰了!可能他是弟弟留给我的美好记忆吧!

      后来我上了初中,弟弟也开始上小学了,这时候他不需要我照顾他的生活了,有时候需要我帮他辅导功课。由于初中的功课比较紧,每次我都让他等着,等我做完作业我才帮他辅导,所以每次在我做作业的时候,他都是安静的看书,他经常看我的书和我一样,特爱看作文书。所以他的语文成绩特别好,以至于小学毕业时,语文考了一个全校第一名,但数学倒数第一。

    后来我又上了高中,过上了住校的生活就很少再回家了,也不也不能经常的见到他,我只知道每次妈妈帮我送吃的东西时候,他都会把妈妈给他的好吃的塞进去一些……

      等到我上大学的时候,弟弟已经上到了初三,妈妈和我说弟弟偏科还是挺厉害,文科挺好,理科特差,高中可能没有希望,让我帮她找一个复习班复习一年,就这样,我帮他报了一个复习班,但是他好像对理科一点都不感兴趣,成绩没什么变化最后竟然退学了。

      退学之后,他爱上了修理电子产品,他好奇心特强,经常把家里的闹钟等一些小的电子产品拆了再给安装上,我想让他学一下电子产品的维修,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去。

      我总感觉上了大学之后,我就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了,很少在关注他,直到现在我都非常的后悔,我不知道那时候的他有什么样的心事,有什么样的理想,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只知道从小他一切就听从我的,我的喜好就是他的喜好,我从未从他的内心深处去了解过他,关心过他,我感到我实在是太自私了!

      后来我大学毕业了,我回到了家乡,和弟弟在一块儿呆的时间相对又多了一些。我能感觉到他又变得非常开心了。24岁时我成家了,他经常到我家去,去了之后特别有礼貌、眼明手快的还挺能干、经常得到我公婆的夸赞。            一年之后,我有了儿子,他变得更加开心了,经常来看孩子,给孩子买来礼物,孩子对他也更是非常的依恋,由于他没有一技之长,后来,爸爸就带他外出打工教给他手艺,在他21岁的时候邻居特看重他,把自己的侄女介绍给他,这个姑娘是一个特别质朴的农村女孩,挺能干活,话很少。不知道是碍于爸爸妈妈的面子,还是想早日让爸爸妈妈完成任务。弟弟和那女孩认识没多久,他们就结婚了。结婚后的他变了,他和那个女孩儿两个人性格极不相同。

      我记得他们结婚三个月之后,那女孩就告诉我,他经常夜不归宿,他去网吧上网,几天几夜的不回家,于是我和那女孩开始半夜一个个网吧的去找他,每次找到他时,就只见他在网吧准备了充足的干粮,做好了长期不回家的准备。就这样,我们一次次的找他,一次次的劝说他,看的出他也挺苦恼的,他和那女孩没话说,他一次次的控制不了自己走进了网吧。爸爸脾气不好,生气了狠狠的揍了他几次,我看着心疼极了,但他从不解释只是默默的承受着。身上都是伤,一次又一次的责罚和责骂也使他变得麻木了,后来他生病了,来找我,我把他带到了医院,医生对他的身体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测,情况非常不好,我劝他不能再去网吧了,不能再做熬夜的事儿了……

    现在想来,我当时为什么只知道一味地这不能,那不能的限制他,而没有从根本上,从他内心出发,帮他解决思想问题呢?我痛恨我自己,这也是我一生都不能原谅我自己地方!

      一年后他有了自己的儿子,但是由于他妻子年龄也小,他妻子娘家人更是没学问,不懂的照顾,她在娘家住时干重活导致儿子早产,为了省钱又没去大医院,导致孩子严重缺氧,我们知道后马上打了120把她们母子拉倒了医院。但是,由于时间太长了,孩子身体都变青了,医生给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一出生孩子就被放进了暖箱。一个月后,医生通知我们,孩子没救了,让我们出院,不然我们会人财两空的。我们不忍心,就抱着孩子转了医院,在这个医院的暖箱里,孩子又住上了一个月,看着每天大笔的医药费,弟弟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忍心花了家里大量的钱,我看出弟弟心里面非常的难过。但是,他还是对我爸爸说别再花钱了,放弃治疗吧!

    我和爸爸商量后,不愿放弃,依然还坚持着,直到这所医院又把我们劝了出来,爸爸妈妈抱着弟弟的孩子回到了家。

    回家后,我们看到这个孩子的嘴唇动了,妈妈急忙用滴管给他滴水,孩子竟然用舌头舔了一下,我们全家激动极了!听邻居说,也许喂母乳能活,妈妈就尝试着用滴管给弟弟的孩子喂母乳,没想到奇迹发生了,在医院里连水都不喝的孩子,竟然能消化母乳了,就这样,我们用滴管一滴一滴的往他口里滴母乳和水。

    妈妈说,只要这孩子能吃,他就一定能活,我们寻遍了全村的母乳,大家都愿意帮忙。每次她们喂孩子时,都给我们这个孩子留下一些母乳,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奇迹也真的发生了。后来,孩子曾经呆过的两所医院听说了孩子活下来的事,都派了专车来接孩子,免费的为孩子检测身体,结果显示:孩子除了营养没跟上别的一切正常!我们全家都陷入了兴奋当中。

        可是,好景不长,弟弟的孩子活了,弟弟他们夫妇两个还是无法相处在一起,时常发生矛盾,就带在孩子两岁的时候。弟媳离家出走了,留下了一个经历过死亡考验的孩子,弟弟几次去找她都不见。无奈,为了养活孩子,弟弟和我们同村的他的一个朋友一块去广州打工。

      几个月后,我记得当时正是农忙的季节,他给我们打来电话,说他想回家,我说你想回家就回来吧!他说,他可能回不来了,为什么?他说他头疼,还说头发掉的特厉害,大把大把的掉,很长时间了,我问他怎么不说呢,他说他和妈妈说了,妈妈没在意,后来怕我担心,没和我说,我听后更加难过。我说,你就在当地医院先看着,钱不够,我给你寄,看好了再回来。他说,他想回家看病,就问他你能不能行?他说试试吧!

      我们想着有他朋友陪着,让他朋友陪他一块儿回来快些,我们去接他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到。就这样,他在当地医院办了出院,没想到,第二天他朋友打来电话说他们刚到火车站,弟弟就晕倒了,他打了120又送进了医院,这次,我吓坏了,我想去接他,由于我刚做完手术,妈妈不识字,就让我家小姨和我大弟一块到广州去接他,让我更没想到是,当他们到广州的时候,就没能见到弟弟的最后一面,他给我们打的那个电话竟然成了我们最后一次的通话!

      直到现在我都挺后悔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短短的几天时间弟弟就和我们阴阳两隔了,为什么我对他那样放心呢?为什么我就不能在他打工之前,再去给他检查一下身体呢?……一团团的为什么一直质问着我、拷打着我,但是,我知道无论怎样惩罚我,都不能换回我的弟弟。

      当小姨把这个信息给我们发来时,我顿时麻木了,不知道什么是痛了,我只知道当时泪已经止不住了,眼睛也睁不开了,而家里弟弟的孩子又开始发高烧,我只能咬牙带着孩子住进医院,照看着孩子,孩子的妈妈一直不出现,我不知道命运为什么会对我的弟弟这么苛刻,对这个孩子这么苛刻。

      噩耗传来后,所有认识弟弟的人都不相信这一事实,都不相信这样一个阳光帅气能干的小伙子,就这样从我们眼前消失了。            每天看着这个被病痛折磨着的,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父母的孩子,我的心像针扎一样的痛,看着他,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我照看弟弟的情形,每天我都强忍着悲痛,在家和医院之间穿梭着。最终当弟弟所有的后事办理妥当之后,这个孩子的病也痊愈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帝的征兆,不想让这个么小的孩子看到这么悲惨的一幕,就这样,我们全家又笼罩了一层阴影,好长时间我都无法走出这个阴影,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泪湿枕巾,记不清多少次我从梦中哭醒,记不清多少次我的心如刀绞的痛。我不敢在人前流泪,更不敢在爸爸妈妈面前流泪。我时刻提醒自己:我要坚强,我还要照顾爸爸妈妈,我还要照顾弟弟的孩子!

      就这样,一晃十年过去了。弟弟的孩子今年13岁了,上了初中,我带在了身边。小家伙由于早产身体从小就弱,一双大眼睛,睫毛挺长的,忽闪忽闪亮特亮。我成了他的老师后,他经常开玩笑的说:“我叫你姑姑呢,还是叫你老师?”我说,你说呢?他想了又想说:“我在课堂上还是叫你老师吧,课下再叫你姑姑”。我笑了,孩子也笑了,我想让孩子经常的笑。

        每天看着这个孩子,我的心还稍稍得到些许安慰。但是十年了,我从不敢提起这件事,我把它放在内心的深处,不允许任何人去碰触它。直到今天,我听同事说,孩子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第一次》他写了第一次梦中见到了爸爸。我听后,瞬间泪奔了!同事说,同办公室的老师看到了这篇文章,也都泪奔了。

      我无法控制我自己的情绪。一下班,就着急忙慌的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到卧室里让泪水再次冲刷了一遍我的脸。我不敢让我的孩子看到我此时的样子,我没想到,十年了,我还是不能去碰触它,今天偶然碰触到了,心里的那份痛还是无法忍受。我想找一个地方把这份痛放置起来,于是我拿起手机、流着泪回顾了弟弟短暂的但给我留下刻骨铭心记忆的一生。

        惟愿此文能让弟弟在远方安心,放心孩子,来世整理好自己的行囊和思想,擦亮眼睛找一个情投意合之人充实的走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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