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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 Time:
先来回答第一篇结束后小伙伴们关心的几个问题:
1.错别字的问题:
我亲妈今天给我挑出了几个错别字,她叫我注意,可是有时候自己读自己写的东西真的很容易忽略,所以如果你发现我的错别字,请你留言告诉我哟。
2.有很多人问我当初为什么着急返回伦敦,有没有纠结,父母又怎么说?
其实当初不是没有过纠结,思前想后了很久。我和父母公认的,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在家待着按兵不动。一家三口在我们的小天地里,有个院子可以让我们活动,网购的各种食材也很充足,口罩同样很充足,消毒的也足够用(此处感谢我喜欢囤东西的老妈,因为雾霾的问题我老妈买了n多口罩,由于搬家之前买的好多消毒用品和一次性洗手液放忘了,这次一并被翻出来,使我们在疫情期间成了骄傲的富户)。我们的生活是绝对避免和外界接触,连和邻居聊天都是隔着房前的小马路和我们两家各自的围墙以及花池子用吼的。
有个学长还特地打来电话劝我不要回去,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疫情已经蔓延开来,北京也有足够的重视了,反而安全。我十分认同他的说法。
可是我们又都认可这不是长久之计,我要工作,家属也要工作,虽然公司可以理解一时半刻不去上班(我是无薪休假,他是远程上班),可是谁又知道疫情到何时是一站?弄不好就要卡住几个月,工作搞不好岂不是要丢了?无奈之下,我们也只好带着忐忑的心踏上旅途。
我倒并没有想到英国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因为中国疫情已经爆发了,信息满天飞,怎么也有足够的时间让世界各国做出充分地应对了。(然而当我踏上转机站阿姆斯特丹的土地看到那些完全不设防的工作人员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隐隐不安的预感的,当然这是后话)。那时主要担心的是路上的安全问题。
说到路上的安全问题,我再罗嗦一个关于家属的小插曲。
我是北京人,直接到首都机场上飞机就好了,家属确是外地的,要非常辗转的越过重重关卡坐飞机才能飞回北京,由于航班的时间,他还需要在机场的酒店过夜,并自己解决若干顿伙食问题,他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我无比焦虑于他粗心大意没有警惕性,同时很害怕飞机上如果有确诊病例怎么办,在一个密闭空间里,一个喷嚏之下,焉有完卵。
后来的事实是,他原定的飞机在起飞前一天被突然取消,我妈妈手忙脚乱的帮他改签了仅剩的一班可以确保我们赶得上国际航班的飞机,由于比原定的出发时间早了十几个小时,他也屁滚尿流的收拾了行李,匆匆与他的家人告别。他确实是一路大大咧咧,懒得消毒,死活不听我要他戴一次性手套的劝告,非要戴上自己的皮手套,气得我够呛,一路上把到处摸到的病毒反复揣进自己口袋里,何其可怕。居然还不听我让他买些方便面凑合凑合的劝告,胆敢跑出去找饭馆,幸亏餐饮从业者胆小,并没有店开门。
我们最终在首都机场汇合,看着安检员一个一个仔细地摸过我随身行李里的每一个物品时,我内心是崩溃的。在候机大厅,看到口罩拉到下巴的大叔大娘大大咧咧的抠嘴打电话时,近乎绝望。一路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不上厕所不现实,身体本来就疲惫,再这样挑战极限,抵抗力变差可能会更容易中招。我只能一遍一遍的给自己周围消毒,给手消毒,并嘱咐家属上厕所一定不能坐马桶,大家都摘口罩吃饭的时候不要吃,等所有人都吃完把口罩戴回去我们再迅速吃完...那种紧绷的情绪真的很可怕很无助,病毒看不见摸不着,无所适从,家属一直说我太紧张了,叫我不要那么情绪化,看着他大大咧咧的处事方法,我真的很想哭,觉得很委屈了。到了落地伦敦的一刻,我并没有预想中如释重负的心情,只是觉得无比疲惫。巧合的是,遇到的出租车司机居然和送我们去机场的是同一位,明知道我们从中国来,也一点没有害怕,还兴致勃勃的和我们讨论了疫情。倒是我主动跟他讲我们在中国都没有出过房门,在中国上飞机之前也经过体温监测和各种健康表格填写,我们应该是安全的叫他不用担心。说回我的家属,直到今天他还是如此,叫他戴手套去拆包裹,结果他用摸了外包装的手去摸里面的内容物,超市买回来的东西我只要没盯住他是绝对懒得消毒的。然而神奇般的,他从始至终好好的,我却重症了。兴许他是对的,人的命天注定?
4. 为什么不叫救护车
有小伙伴问我,为什么不叫救护车?其实在打111而等待回复的漫长时间里我用了111的线上服务,回答了他们的各种问题之后,线上服务系统告诉我要我拨打999。我照做,要了救护服务,接电话的人还是告诉我听起来我的呼吸没有非常困难,不论我烧的多高多久还是要打给111.同样的问题我也问了医生,我说如果叫家人送我感染他怎么办,你难道不是应该救护车来接我避免扩大感染么?她支吾了半天说,现在太忙了,救护车可能会等太久,你们是一家人,要感染应该早就感染了吧。想想也是,虽然出现症状开始我就自觉隔离了,可是潜伏期的时候天天在一起。
这里也补充讲讲我的隔离条件,我家住的是一个小联排,虽然面积不大可是分成三层楼,我把自己隔离在了三楼,也单独用一个卫生间,坚决杜绝见面,叫家属送食物之类都是戴口罩放在门口,下楼走过楼梯转角才开门,喝水的话我放了过滤的水壶和烧水壶,自己烧,我的dyson空气净化器也放在二层三层直接猛吹。
下面是正文:
第一次入院
当天夜里挂了电话,我就又昏睡过去了。半夜生生被烧醒,整个人滚烫,仿佛着火了一样,一量体温又是超过40度。每每发烧总是头疼,这次反而没有,可能因为烧的太高以及完全麻木了,反而没觉得那么难受。灌了很多水,又不停地给自己冷敷,吃了退烧药,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早上。(3月19日)我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是否去医院,原因只有一个,我肯定是无法在高烧的情况下自己开车去医院,唯一的办法就是叫家属开车送,可是一起在车这样的密闭空间里,我万分担心会把他传染了。他打电话劝我去医院,语气里满不在乎,甚至毫无畏惧。于是我叫他先收拾好东西,容我再想想。病的这些天,逐渐有朋友得知我高烧,会给我转发各种各样的文章,那时候有一个小留学生的文章火了,她在英国,也是新冠入院,一天后就有所减轻回家了,她的文章里提到了救护车来的时候只会帮她拿上手机充电器,这点提醒了我要收拾入院包。其实东西也很简单,充电器,拖鞋,和一个大的充电宝以及耳机,还有牙刷牙膏,以及一个预备来放衣服的塑料袋。
由于医生并没有给我任何她指示我去医院的凭证,而媒体上反复宣传的都是不要跑去急诊或是去看家庭医生,我生怕被医院轰出来,还特地给医院打了电话,先打了急诊,没人接,又打了总机有人接了,解释了我的情况,对方表示不知道怎么办,还是要转回急诊询问,又是漫长的转接等待之后,急诊一个态度很不怎么样的女士告诉我,111让你来你就来啊,就来急诊,跟着路标走。
挂了电话还是没下决心,万分害怕传染给家属,一直犹豫到下午,实在难受的不行了才下定决心出门,穿了简单好洗的衣服,口罩手套全副武装,紧张兮兮的坐到了车后排,副驾驶的后面,顶着冷风,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第一时间打开了车窗,脸朝窗外。一路上家属一直跟我说话,我坚决闭口不言害怕一张嘴病毒就跑出去。下车之后,立刻叫他打开车窗通风,然后不要在医院停留赶紧回家等我消息,拿家里准备好的各种消毒工具给车子彻底消毒。一路上心里默念,千万不要让他生病,转移了心情,反而还不觉得难受了。
下了车,我开始了漫长的跋涉,这个医院过去只来过几次,路十分之不熟悉,我顺着路标开始走,从停车场开始,七拐八绕才找到了急诊的门口,结果门口大大贴着,如果你有COVID 19症状,不要进来,跟着路标去专门指示的地方。无奈我又四下顾盼,终于看到远处墙上有一个纸上写了COVID 19 pod 还印了一个箭头。顺着箭头往前走,转过一个转角,又是一张纸,继续跋涉,还没到,路过一个门我以为箭头指的就是这里了,结果又在前方的墙上看到了箭头。一路上擦肩而过的路人,对着戴着口罩咳的像条狗的我,都毫不侧目,仿佛这一切都再正常不过。最后的最后,几乎绕了3/4个院区,才终于在一个小土丘上看到了一个临时活动板房写着COVID 19 pod,通往这个小房子的路还被施工围挡封死了,要上去就要爬上斜度45的土丘。此时我已经在冷风中走出了一身大汗,拖着死沉的腿,鼓足勇气和力气才迈上了土丘,按门铃,没人,再按,还是没人理。哆哆嗦嗦等了五分钟,最终确定这里是没人的,我傻眼了,这可怎么办。又鼓起勇气咬牙闭眼跳下土丘,拦住了两个路过的护士,讲了111叫我来医院,而这个专属小房子没人,他们也不知怎么办,拿出医院的无绳电话打给了他们医院总护士长,电话那头的人告诉他们,那个房子关了,废弃不用了,他们不再做测试,叫我回家自我隔离。我反复强调是111叫我来医院的,那个老护士分外轻蔑地说,你这样不算呼吸困难,回家自愈吧。我说我四十多度高烧了好多天也气很短了,她似笑非笑地白了我一眼说,你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跟我说话没有晕倒就不算呼吸困难。我已经出离愤怒,跟她说了狠狠的再见,又打给家属,告知了情况,他问我要不要回来接我,他刚走到半路。我犹豫再三还是让他回家待命,因为我明明打了电话,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于是我又给他们急诊打了一次电话,这次接电话的女士态度还是不怎么样,告诉我不用管门口贴的满满当当的的警告,就直接走进急诊就好。我哑然,从这里我就预见到了这个医院是有多么疏于管理,自己的总护士长都不知道自己的医院在收治111分流来的病人,明明自己贴出的警告又自己满不在乎的叫病人不遵守。
于是我又翻山越岭跋涉回了急诊(原谅我浮夸的辞藻,对于那时高烧虚弱的我,那三四百米的路程真的宛如马拉松)。进了急诊大厅,里面还有其他五六个病人在,门口没有人拦着,没有人测体温。前台接待坐在像是国内银行那样玻璃挡死了的柜台后面,招手示意我过去。又是冷冰冰的问我,你怎么了,我老实交代,疑似新冠,111叫我来看医生。叙述了简短的病史,交代了姓名地址,紧急联系人的信息,就叫我到后面去等着。我特意和她确认,我不用和其他病人隔离么?她说不用,你就随便坐就好。看了一眼那些没戴口罩的虚弱的人,我只好叹了一口气,紧紧戴着口罩找了一个离其他人最远的角落坐下。在我报告自己情况的过程中,还有一个小插曲。外面冲进来一个男孩子,看样子20岁上下,大声的嘶吼怪叫,吓了我一大跳。由于我高烧,整个人麻麻木木,耳压也变得怪怪的,听到的声音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他的嘶吼声就变得异常凄厉尖锐和恐怖,我坐在那就不自觉得发抖。给我问话的工作人员和另外一位工作人员就急急的离开去询问他的情况了。他就一直紧紧攥着汩汩冒血的手指,大喊我的手我的手。工作人员一直对他喊冷静,冷静,他也无法平静,叫的依旧凄厉,他的妈妈抱着他的衣服进来,试图讲述他是自己在家里发脾气砸了玻璃,他就一直歇斯底里的大叫和上蹿下跳,一直在大厅里来回暴走,还对他妈妈骂脏话,反复对她索要自己的手机。我一边害怕一边纳闷:手机可以止血么?护士叫他从右手边的门进去处理伤口,他的嘶吼被关在门外,大厅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工作人员回来继续帮我登记,表情一片平静,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