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窗君

久病无力，难以养家糊口；久病无医，没有钱财治病，家徒四壁，因病致贫；久病无亲，拉屎尿尿最需要照料的时候，子女一个个远离，亲人一个个躲开，落得孤独无依；久病无望，拖得越久，病情越恶化，生命越垂危，变得生之无望，生无可恋，生之无亲，生无可能……

话说在西乡，就有这么三户人家，家有病患，却是不一样的境遇，不一样的结局……

01

“哎哟哟，我的娘啊娘，呜呜，我的娘啊娘，呜呜，啊啊啊啊……”，远远地从村东随风传来了一阵阵的哭腔，看样子是谁家老人没了，花钱请的戏班子正在停灵唱戏。

二栓的奶奶是个出了名的“无事忙”，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少不了她。这不，二栓也跟着奶奶看了回热闹。正巧，这个旦角满脸哭相，全身缟素，双膝跪地蹭到老人的棺椁之前，哭得泪流满面，声高震天，压倒一切，四下含悲，十里同怆。

“西信台李老太君她娘家亲戚前来祭拜，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眼见着这娘家人足有七八十号，有须发皆白的老人，有正值壮年的侄子，还有孙子辈的孩子。

“礼成，孝男孝女谢！”

这一来一往的空儿，围在灵棚前的乡亲们开始低声耳语。

“有人昨天还看见这老娘子在十字路口站着捡瓶子呢，你说说，她都九十好几了，天天在停车的空当，跟开车的司机要些矿泉水瓶子，光脏不说，危险啊，看着都揪心，咋就说没就没了呢？

“是说呢，老娘子人挺好，早些年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人也力量儿，上公家班儿，跟着过了些年好日子。这都是命啊，你说这老爷子一没吧，这老娘子咋过的呀，好不容易把仨儿子养活大了，一个个盖了房子，娶了媳妇儿，连孙子也有了，该颐养天年了吧，诶，人病了，你说这不是命，是啥？”

“别提了，这老娘子不容易呀，自打老爷子没了后，家里也没了壮劳力，孩子也小，她成天带着仨孩子在垃圾场捡垃圾，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孩子都成家了，都各管各的窝，把老娘子自己撂一边，没人管了，这么大年纪自己一人住在原来的破土坯房里，赶上个下雨阴天，不光买不了菜，吃不上饭，还总漏雨，真可怜啊。听说，最近这两年老娘子还总头痛，村西的老梁头几次看到她摔倒在马路边，给扶了回去，仨儿子硬是装作不知道，都躲，这不越拖头晕的次数越多。昨天，在公社门口端着碗吃饭时竟然晕倒在人伙儿里，不到一会儿功夫，浑身上下全紫了，气都倒不上一口，老李头就给她家老大打了个电话，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一会儿功夫，这仨儿子、媳妇儿拉着哭声全来了，你扯胳膊他拽腿地把老娘子弄回了家。你问，他们为啥不望医院送？”

“你猜猜，你们都猜不着！”

“你快说，都咋回事！”

“能咋回事，当时就有人说，这天这么热，再加上老人有这毛病，肯定是脑出血了，赶紧送医院吧？这哥仨说先回家凑钱再去。那可是脑出血啊，一刻也不能耽搁，可乡亲们又能说啥啊。他们就是不想在人前把脸丢尽了呗！”

“别卖关子，快说呀！”

“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这仨儿子不孝顺，平日里有个九十多岁的老娘不光不看不说，老娘拾破烂的钱都抠到自己腰包。这老娘子肯定是上辈子遭罪了，欠人家儿的！本来老爷子走的时候，给她留下的棺材本，有1万多块钱，好心分给了仨儿子，一人3000多块，你猜怎么着？这仨媳妇还个个嫌少，骂老娘子偏心，你说哪有这样的孩子？就说这次吧，他们把老娘子拖回家后，往破席上一扔，就原形毕露了……”

老大说，我这班上还有点紧事，让你嫂子上银行取点钱带着，穷家富路，有备无患，我们先走，你们稍等会儿，等你嫂子回来一起去”，说完，这两口子一溜烟儿就不见了，老娘子哈拉子流得浑身都是，脸涨得紫青，嘴里连微弱的喘息声都快没了。

一会儿，老二也紧着说，媳妇儿，我们哥仨儿都不容易，咱们也出点，要不咱俩把年头刚存的定期取出来，救救急。话刚说完，就拉起媳妇儿也走了。

眼看着都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了，老大、老二还回来。老三就让媳妇先看着，自己去找老大、老二了。哥仨还没回来，这老娘子就咽了气。

“你说这仨儿都干啥去了？能干啥去！啥也没干，就等着老娘咽气呢。那老三媳妇儿一看咽气了，就急忙打了电话，这哥仨儿都一路小跑哭着跑回来了，那种热闹劲，怕是演戏都没他们像，唯恐全村人都不知道他们孝顺。逢人就讲，俺娘一辈子没有坐过车，住过楼，专门托人上外村卖了纸车、纸楼，别人有的一样不少，让俺娘也风光风光。”

“这生前不尽孝，死后做门面，何苦呢！”

“是啊！”

咚咚锵锵

“啊，我的亲娘呀”，又一阵哭腔响了起来，再次把细小的声音压了下来。

“这一通哭戏得2000块呢，光旦角自己就得拿1500块，这哥仨儿舍得?”

“这那是舍得啊，办办白事，上祭的亲戚朋友、街坊邻居谁不得出个一头二百呀，哥仨儿还得小赚一笔，没准心里正偷着乐呢!”

“不说了，到咱老了，还不知道咋样呢，还是看戏吧！”

两人相视苦笑了一下。这时候，灵棚前似乎哭得更加热闹了，连天都变得阴冷可怕起来……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