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打篮球把脚崴了。那一瞬间,钻心的痛席卷全身……
球友过来宽慰我,把我像晾衣服一样架起来,送我回住处,顺道还在药店买了一堆药。到家后,在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才一一道别。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疼痛暂且忘了,脸上却是挂着笑容。
众人簇拥着我,忙前忙后,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过马路时,交警同志一路护送,热情异常;行人侧身让道,纷纷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我一路不停地说着“谢谢”,在众星拱月之下,顿时一种虚荣感油然而生。我是明星?大腕?暗自窃喜。
突然,一阵疼痛袭来,告诉我该关注下伤口了,但是,先拍张图,发个朋友圈才是耽误之急,这可是个“大新闻”,一定要“趁热发帖”。
一边擦着药,一边看着手机。
损友们必会来点赞,高呼上帝万岁,我受到了惩罚;好友们送上真挚的祝福和暖心的宽慰;各路“医学专家”纷纷推荐疗伤圣药……我慢慢回复着各种留言,突然发觉脚崴了并不是件坏事,反而让我痛痛快快刷了一遍存在感。
果然,大城市热闹非凡,而孤独寂寞冷经常藏着一个角落,不经意间就会跳出来,让你手足无措,只能借助一些可笑的方法去冲淡它。
两天就在这样刷着存在感悄然而过……
第三天,脚崴了这个“大新闻“热度已过,我的这条帖子已经淹没在朋友圈的汪洋大海之中,无迹可寻,随之而来的是焦躁和抓狂。
一条腿的日子,果然不好过。在没有马桶的前提下,上厕所确实令人痛苦不堪;天天吃着咀嚼无味的快餐;在屋内跳来跳去,经常碰翻一些东西,让我恼火不已;翻着手头已经看了几遍的书籍,还没看几页就扔的满地都是;无奈之下,只能看着一些无厘头的电视剧,自娱自乐;久坐不适,换成躺、趴,依旧各种不爽;辗转反侧,呲牙裂嘴,抓头闭眼……
以上都是次要,最让我焦躁不安的是,本来光线不错的住处慢慢变得阴暗起来,是太阳西斜了?还是心理作用?不得而知。
第四天的状态,让我想起来孟子的话“空乏其身”,岂一个“空”字了得?
我出奇的静,一直坐在窗前,如广告词里说的“仿佛身体被掏空”。或者说是精神被掏空,没了之前的期盼和焦躁,有的只有一份安静。
独坐窗前,对面阁楼的阳台摆放的花(不知道名字)开得很绚烂;楼下对面的麻将馆传来白老爹爽朗的笑声,估计又胡了一把好牌,赢了不少;听到楼下房东正在跟她女儿对话,应该是女儿考得不错,房东送给她一件礼物(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收破烂的一对夫妻,又开始吵了,说的是方言,也不知道吵的是什么……
但我就是想知道!我想参与他们!
我做了许多努力:把窗前的衣服收进来,避免挡出视线;站着身子;把脖子伸长一点;我甚至想大喊,去跟他们对话……无功而返,我泄气地坐了下来。
顿时有些伤感,想到那些天生或者后天的残疾人,他们可能一辈子无法行走,无法聆听,无法询问,无法融入他人的生活……想到这,不免悲从中来。
人毕竟是社会型动物,而孤独却是永远杀不死的。你只有参与到群体中去,才能在尔后悠悠岁月中执着地走下去。天天面对着阴暗的房间,永远走不出去的房门,谁又能承受得了呢?
脚崴第五天,我依旧选择安静地坐在窗前。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在窗户上优雅的爬行着。它爬到我的手指上,接着爬到我的肩上,慢慢地又调皮地爬到我的眉宇之间……
我眯着眼看着它们,看着它们散发光、散发热,看着它们跳动、舞蹈,看着它们给我希望!
希望?!
对啊!我至少还有希望!
脚迟早是会好的;我迟早是会走出房间的;我迟早是会去迎接阳光的;我迟早是会穿过人流,并且融入他们的……
第一次感到生的喜悦!
当我脚好,走出门那会,我一定得去干的几件事:
“喂!哥们,你这花叫什么名字,开得不错嘛!”
“白老爹,来,讲讲,上次你胡的那牌怎么打的?”
“房东,你买的是什么礼物?”
“和好没有?以后别吵架了,有话好好说嘛!”
……
2016年11月21日 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