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一阵阵的热浪,感觉到周围的毛孔在舒张,所有人的呼吸赋予了这车厢生命一般的脉动,有着如潮汐的起落。呼吸之间有着各种莫名的情绪,大多是压抑而沉默的,时而闪过一些不虞,像是纸面具受到了这热风的揉挤,但很快就适应性地恢复了标准的茫默。
在这茫默中你把目光望向漆黑车窗外的莫名远方,那里有着一个同样盯着远方的倒影。你们的目光一触而过,就如和每天路上迎面走来的无数陌生的人一秒对视,然后姿势不变的将目光焦点投向远处,擦身而过,消失在分不清彼此的人流中。鲜艳的衣着将这人流点缀的如一锅灿烂的咖喱什锦饭,活力十足,气味浓郁。
这样的远视黑暗不一会儿让你有些眩晕,你不想打开手机,于是闭目假寐,这让你放松下来,可以更自如的通过空气的波动捕捉这狭小空间内的变化,用眼睛去观察实在是让人拘谨不堪,心生怯意。
背景音是车厢外极速的呼啸声,时而带出音爆般尖锐的尾音,犹如故事里女巫邪恶的欢笑。你的脸颊感受到一股清风袭过,那是换气系统灌进的新鲜空气,微冷的风驱走了愈沉重的倦意,让你的感官又恢复了敏锐,周围那种快要爆发的烦躁也被瞬间浇灭,车厢和人已然血脉相连,呼吸与共。
吵闹的小孩,吵闹的大小孩,有人倒地,以及到站的提醒。
背景音渐渐减弱,直到戛然而止,玻璃门两边的人犹如攻城的士兵早已绷紧了神经,彼此对视着,深吸一口气准备抢先踏过车门。
想要出去的人和想要进去的人同样急切,同样的充满了力量,这来自个体的力量不曾减弱,只是在车厢中完成了性质的转换,由想要进去变成了想要出去,就像原力由光明转向黑暗。
片刻的静默后车门猝然打开,两股洪流猛然撞击在一起,见证了人类文明的伟大力量,车门处如沸水一半剧烈的搅动起来。你像一个还未煮过心的速冻水饺沉到车厢的一个角落,远离这热力的冲击。
你侧过身体利用角落形成一个可容转动的三角空间,这让你有一点窃喜,车门的关闭没有引起你的注意,你在享受这个小空间的清凉。
窗外的灯光广告由清晰到模糊再到没入黑暗,等待着下一次灯光的出现,明与暗的交替,车站的灯光是镶在这黑暗通道里的一颗颗宝石,稀少而珍贵,列车带着这群求渡者去往光明。黑暗是永恒的,创世神话中,光明生于黑暗,世界也生于黑暗,正是因为光明的易逝和不易得,才成为了人们的向往,凡是稀有不易得的都是珍贵的。
窗外始终是如酽墨的黑暗和如宝石的光明轮回交替,你没见过其他,但你知道有其他,那里是车头和车尾,被刺破的黑暗和被遗弃的黑暗,你永远见不到,因为你永远不会属于那两个地方。
终于你跨过了这道车门,你随着人流涌出,并没有回头看一眼,明与暗已不重要。你着急离开这狭小的空间,这人群,像是一场逃离。